美学所讨论的体验十分多样。我们对某些体验的关注基于其他体验,不仅仅是对博物馆的艺术作品或歌剧表演的体验,还有我们下班回家路上对公园里秋叶的体验,还有对哪怕只是落在餐桌上的落日余晖的体验。美学的范围远比艺术的范围更加广泛,不管它是高雅艺术还是低俗艺术。美学包含了我们生活中所关心的很多东西。
波兰先锋派小说家维托尔德贡布罗维奇非常优雅地表达了这种观点:一流餐厅的食物并不总是最好吃的。对我来说,当艺术以一种不完美的、偶然的、支离破碎的方式出现,以某种方式暗示它的存在,让人们通过笨拙的诠释去感受它时,它几乎总是表达得更有力。我更喜欢街上从敞开的窗户里传来肖邦的音乐,而不是音乐会舞台上演奏得气派十足的肖邦的音乐。
美学的工作并不是告诉你哪些艺术品是好的,哪些是坏的;美学的工作也不是告诉你在街上听肖邦还是在音乐厅听肖邦的体验是值得的。如果一种体验值得你拥有,它就会成为美学的潜在主题,你可以在找到这种体验的地方获得你的美学享受。
这里有一个发人深省的例子。法国画家费尔南·莱热(1881—1955)曾描述他和朋友如何观察一位裁缝店老板在橱窗里摆放十七件背心,并配上相应的袖扣和领带。裁缝在每件马甲上花了十一分钟。他把它向左移了几毫米,然后走到商店前面看了看,接着回去,又向右移动一点,如此不断地调整。他太专注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莱热和他的朋友在看着他。莱热觉得有些惭愧,他在想,很少有画家像这位老裁缝一样,对自己的作品抱有如此浓厚的审美兴趣。
以这种包容性的方式思考美学,为理解我们审美参与的社会层面,以及审美价值,开辟了新的途径。它也使我们有可能以一种真正全球性的方式来思考艺术和美学,而不仅仅是以西方的主导地位为前提。
美学不同于艺术哲学,艺术哲学是关于艺术的,而美学则包括艺术在内的许多事物,它也关乎我们对令人惊叹的风景或办公室对面墙上阴影图案的体验。
我们与艺术品进行审美接触,但我们也以其它各种方式与艺术品接触,而且与我们进行审美接触的还有许多其它事物。我或多或少地将“审美体验”和“审美参与”混为一谈,承认审美参与是我们所做的事情,而审美体验则是我们在审美参与时的感受。艺术和美学之间的关系是分离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完全忽略这种联系,我们许多有美学价值的时刻都来自对艺术的接触。
世界各地都有工艺品,还有音乐以及故事。尽管如此,当你进入世界上几乎所有大型艺术博物馆,很可能会遇到产于“西方”的物件(即欧洲的,而且如果是在一座现代艺术博物馆,也许会有北美的)。如果你要寻找来自世界其它地方的物件,经常要去一个偏远的翼楼,有时甚至要去一个不同的博物馆。但是,无论是艺术还是美学,都不是“西方”的一种专利品。
世界各地的人都在从理论上阐明我们对艺术的体验,坚持欧洲的美学路线就像在博物馆里只展示欧洲艺术品一样带有偏见。不同路线的美学都是非常复杂的思想体系,充满了对艺术品和其它事物体验非常重要的观察,任何关于美学的书都不应该忽视它们。 (摘自《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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