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乡下的火塘,心里便毫无理由地感到亲切。
那些年,故乡还未通电,房前屋后又是成片的茂密森林,拾柴火取暖煮饭就顺理成章了。
于是,乡下人家村村户户都有火塘。虽然乡亲们不知晓,也没意识到,但在外人眼里,那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在想,原来有些景致是不用雕凿的,也不需刻意,不经意间便充满诱惑。如火塘,大家看到了,必定会在心里感到一阵惊喜,然后满是对焦、定格的想像,让人无法抵挡。
小小的火塘,是乡下人们生活的希望,更是归宿。
人们一生基本是围着火塘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回家了,其实是回到火塘。直至老人们仙逝时也在火塘边的床铺上,那是劳碌一世后对生命总结的地方,结尾的最后一个句号恰似火塘,很圆很诗意,极其平静,没有半丝恐惧。
平时,火塘是乡亲们一天开始的地方,也是一日终结的所在。
说火塘,当地人是将一个铁圈和三个铁支架焊接在一起,称其为三脚,往地上一放,下面烧火,上面便可烧水煮饭烹美味了。说起三角,挺佩服村里的前辈们,他们肯定不懂什么三角形的稳定性,但能把复杂的原理演绎成简单生活,平淡得就像口渴时倒一杯温开水一饮而尽,能解渴。
一想起火塘上煮出的饭菜,就会怀念那别具一格的香味,禁不住要逗起胃口,垂涎顿生。南方人爱吃米,用铜锅煮好饭后,抬下来再在火塘边慢慢烘烤四周,香味扑鼻的锅巴就为馋嘴诞生了,每次都是本来已经吃饱了,但依然忍不住要撬一块锅巴捏在手里大饱口福。用柴火炒的煮的炖的菜,也许是好掌握火候的缘故,我觉得比电磁炉、液化灶上加工出来的要可口那么几小分。
村里人对火塘里火灰的利用也是发挥到了极致。用菜叶裹住牛干巴捂到烧着柴火的火灰里,十分钟左右取出牛干巴,再用小锤一敲,便可一丝一丝地撕下喂到嘴里,感觉那香味透过鼻,瞬间便浸满了周身的神经。烧制煳皮辣椒也堪称一绝,把干辣椒往滚烫的火灰里翻烤,有点煳时用手揉碎到碗里,放上盐和味精,煮一锅不放油盐的青菜,舀一勺青菜汤到碗里。这时,要做的是夹一箸青菜蘸煳皮辣椒后,悠然地送到口中,不知不觉地又在过神仙般的生活了。单位里有一退休的老干部,他来自农村,城市里不生火,他说锅里炒出的煳皮辣椒怎么做都不够味,就纯粹备了一块铁板,再去乡下包了一小袋火灰,火灰倒在铁板上,一加热,成了。
乡下的火塘还是凝聚全家人心的地方。吃饭在火塘边,夜晚特别是严寒的冬天,全家人总要围在火塘边取暖。小孩们人生里的第一堂课就是在火塘边开讲的,老人们讲的故事虽朴素明了,但哲理在熠熠生辉。大人们人人都是新闻主播,轮流对村子里的所见所闻作消遣性的播读,内容不外乎猪鸡牛羊、东家长西家短之类的,村里的民风很淳朴。家里有个事,家长也在火塘边与家人商量,话一出口,一般全家人都基本同意。因为家长的话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况且一经火烤,大家听到后还存热度。
客人来了,再困难也要酒肉相待。苞谷成熟的季节,饭后还要弄一些青苞谷,边烧苞谷边聊天,火烧苞谷伙同青核桃瓣放到嘴里咀嚼,那又是人间一绝,似乎大家的谈兴都更浓了一截。
夕阳就要下沉,劳作的人们扛着锄头犁俱往家赶,农人累了,可庄稼精神了。放牧的老者或孩童也吆喝着牲口朝家归,牧人饿了,可牲畜膘肥体壮了。大家的心情都很急切,原因仅此一个,家里的火塘已在等待。
现在已离开乡下多年,村里的火塘也在逐渐消失,但对火塘的印象深得揩不掉,抹不去。既然这样,就让其成为记忆里永恒的烙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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