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连枷

连枷，原为农村手工脱粒农具，由竹柄及敲杆组成，工作时上下挥动竹柄，使敲杆绕轴转动，敲打麦穗使表皮脱落。它由一个长柄和一组平排的竹条或木条构成，用来拍打谷物、小麦、豆子、芝麻等，使子粒掉下来。这是最古老的脱粒工具，在脱粒机还没有进入农村前，连枷被广泛使用，算起来有几千年的历史了。

我打过连枷，那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记忆犹新，欢乐满怀。

那时候我还是少年，也就是“回乡知青”，成为生产队的一名社员。我记得夏收时节，先是割蚕豆，割倒的蚕豆在田里晒上一个星期左右，干了就背回打场脱粒。于是队上组织了两拨劳动力，一拨背蚕豆、一拨脱粒蚕豆。脱粒蚕豆的方法是用连枷摔打铺地的蚕豆秸秆，将豆荚敲裂，脱粒出蚕豆。我开始是被安排为背蚕豆的，背了一天，看见打场打连枷好玩，尤其是边摔打连枷边唱连枷歌的整齐划一，让我兴趣倍增地跃跃欲试。第二天，我就要求队长让我去打连枷尝试一回。队长说：“你没有打过连枷，跟不上节奏，会被淘汰‘出局’的。”“不怕嘛，什么事情不都是学成的，我跟着学，总会熟练的，让我去体验一下吧。”我央求队长。队长把我交待给了大老张，让大老张教我。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我趋前一步，双手抱拳，向大老张行礼，滑稽的动作逗乐众人，“哈，哈哈……”笑声飘扬。大老张拿起连枷给我示范摔打：只见他很随便地捏起竹柄，两只手一使力，连枷就像一片轻盈的经幡转动起来，随后摔打下来。落地的连枷，又因连贯性作用，敲板回弹陡起，又落地砸物。如此这般，起落有致、铿锵有力，脱粒豆荚。

大老张把连枷交到我手里，示意我摔打。我高举起连枷，往下一摔，敲板没有翻转，直楞楞戳了下来，敲板头触地，震麻了双手，于事无补。周围看的人哄然大笑，搞得我面红耳赤的。大老张接过我手上的连枷，手频频转动，连枷随着灵活翻转。做了几个空中翻的动作后，大老张让我试着来。我学大老张的动作让连枷在手中翻转自如，然后又练摔打敲板。练好了打连枷，才能融合进集体打连枷的生产劳动中。因为打连枷讲究的是“步调一致”，整体发力，才能有效地把作物颗粒由壳里脱离出来。大老张看看我练习得差不多了，说了声“开始”。

打连枷的人从一口大锅内各自抬起泡好的连枷准备上场。原来连枷的敲板是由1米长甘蔗粗的栗木棍，用竹篾片绞扎而成的，竹篾片干了至使木棍松动，经水一泡以后篾片膨胀，扎紧木棍，使之坚固成一块整木板，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每人拿起一把连枷，举起来空转几下，甩去粘着的水分。十几把连枷在空中“翻筋斗”，甩出的一阵蒙蒙细雨，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好看极了。

打连枷的人有十二个，有男有女，六个人一排，面对面站立，间距就是连枷的等长。对站着的两排，有一排退着打，另一排进着打，亦退亦进，步步紧跟，这样就有了叠加摔打的重力，而且不遗漏空隙，形成紧密摔打的态势，易于脱离籽儿。

打连枷有一个领头的，我们将之称为“连长”。由“连长”带头打连枷，大家伙跟着“连长”的动作，整齐划一的挪步摔连枷。这种挪步有舞蹈的节奏感，配合着连枷的起落，“合奏”出一曲强有力的劳动进行曲。

大老张是“连长”，我站在他旁边。先由他起头甩连枷，当他甩到第三下时，两排的连枷同时摔打起来，“怦——，怦——”，响声震天动地，扬起一股烟尘。蓬松的蚕豆桔秆被打扁，枝、叶、豆荚分崩离析。一时间，劳动的热情展开了，打场上的气氛活跃起来。有人叫道：“大老张唱起来，鼓鼓劲！”

“呃，呃，呃”，大老张清清喉咙，“哼哟”一声后唱道：“四月里来艳阳天。”众吼：“艳阳天！”随后是“怦”一声落连枷。“晒得豆秆干翘翘。”众：“干翘翘！”“连枷举起狠狠摔。”众：“狠狠摔！“豆荚开花豆儿跳。”众：“豆儿跳！” 一遍唱完，又一遍唱起，持续不断，兴致勃勃，将晒的一场蚕豆打完一遍，歌声戛然而止。

稍事休息，大家伙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有几位大妈拿着木丫杈翻蚕豆秸秆，为第二遍打连枷做准备。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大老张一声叫“开始！”人们不约而同站起来，拿起连枷，列队站好，还是由“连长”大老张起头……

这回的领唱连枷歌改为“连长”的媳妇，我们称之为“副连长”。“副连长”一声脆亮的“哼哟”声起头，提起了大家伙的精气神，连枷摔得铿锵有力。“副连长”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众：“似火烧！”“汗流浃背打连枷。”众：“打连枷！”“阿妹退步阿哥进。”众：“阿哥进！”“一枷一枷重吻合。”众：“重吻合！”“合”字落音，笑声飘扬，播撒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