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无形，太平有象

阅读著名作家杨志军的长篇小说新著《大象》，就如同穿行于浩翰无边的热带雨林。洋洋50余万字，充满了强烈的包容性和厚实的语言承载力，童话、小说、散文、诗歌，同时还有故事传说、歌谣、论辩、谚语等多种形式的文体，紧随着故事的推进交融呈现。他同时是一位文本意识极强的作家，有时汪洋恣肆的讲述，使人如同置身于密不透风的雨林深处几欲窒息；有时紧张生动的叙事，又使人血脉偾张；有时细腻的人象心理描写，则让人感同身受；有时轻快优美的诗句，让文字变得朗朗上口，同时带上了浓郁的音乐美、对仗美和建筑美，一本厚重的大书，顿时变得可歌可颂；有时紧随大象的行径，沿途的日月星辰、风雨雾岚、山石土木、河流泥沙、花草藤蔓，以及那些流萤彩蝶、飞禽走兽和游鱼爬蚁等等，全都带上了人的情感，又使人如同游走于五彩斑斓的童话世界，让人深醉其中并充满无穷想象。

这是一部关于热带雨林的生态长卷。字里行间，让人感佩的是作家庞杂而丰富的知识体系，他的笔下世界亦如同浩翰无比的热带雨林生态，美丽神奇的大象家园有形有色、有声有味，不仅虎豹穿行、蛇蝎生息，同时还有飞鼠潜伏、鸟虫杂居、蜂飞蝶舞，其中他写到的鸟类和热带雨林特有的草木，居然有上百种之多，而行文中涉及的学科门类，更是有植物学、动物学、地理学、气象学、农业学、医药学、民俗学、人文学、历史学、环境生态学等多个领域，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还从科谱和艺术相结合的角度，生动讲述大象这一地球上最大的陆生动物的生活特性，比如母系主宰的群居特征，比如通过喉咙的震颤和脚跺地面的密语，以及声波的形式互相传递信息，比如丰富的内心世界、敏锐的嗅觉和听觉组合而成的深厚记忆力，再比如迁徒、杂食、喜盐、喜沙、好水、饮食喜好、生育繁衍、喜欢亲近人类，等等。在叙事中，作家始终不厌其烦地讲述至今为数不多的野生亚洲象族群对热带雨林生态和谐的重要性，比如他这样写道：“大象走不过去的地方，永远都显得寂寞而缺少生机。”“如果版纳没有大象，薹菜花就不会吐香，望天树就不会生长，澜沧江就不会流淌。”面对大象生存环境的破坏，他不禁深有感慨：“人类的不幸便是自然的不幸，它意味着大树倒下、动物遇害、山秃地裸、雨林夭折。”进而又通过人物对话等多种形式阐述了“人象和谐”的重要性：“当大自然只剩下一堆物质组合时，人又有什么理由崇拜它呢？接踵而来的便是轻蔑和无视，是为所欲为的践踏。”甚至还借主人公之口毫不客气地说道：“谁不尊重生命，谁就不配拥有生命。”“没有生命平等的意识，就不能算是合格的自然爱好者和生态科学家。”每一言每一语，都震耳发聩、发人深省，而如此之类的警言，还比比皆是。

这还是一本关于大象家族的血泪史诗。小说叙事同样如同热带雨林一般磅礴厚重，故事分为人与象的两条线交互推进，原本人有人的线索，象有象的故事，两者各行其道，后来就紧密交织并且不能分离，而且大故事套着小故事，小故事又套着各种美丽的传说、民俗、史诗，错踪复杂的故事讲述，形成了一张厚实无比的线索网。在美丽富饶的西双版纳，大象一度是吉祥、太平、富足和谐的象征，“因为在祖先的传说里，大象光临的村寨一定是风水最好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不仅无病无殃，还能子孙满堂。”大象温驯而厚实，向来与人为善，特别是在自己遇到困难、伤痛、疾病等一系列问题的时候，它们总是信任地走到人类面前，从古至今留下了一部部厚重无比的“人象和谐史”。而那些头象则勇而无畏、敢于担当，同时又善良温厚、重义谦让，在与人发生冲突后，会主动地退出象群，躲到一个宁静的地方以绝食结束生命，以此平息人与象的仇恨，同时让象群得以健康生息。然而在金钱的诱惑下，有的人贪图象牙、象肉、象骨和幼象带来的丰厚经济利益，便不惜以各种方式残害可怜的大象，特别是对成年公象的大量猎杀，让一个个曾经无比庞大的大象家族成员锐减，并一度出现了种族繁衍的危机，所以那又是一部惨痛无比的“大象血泪史”，这时连作家自己都情不自禁写道：“大象的悲伤就和大象一样沉重”。而近年来，又因为橡胶、茶叶、咖啡等各种经济作物的种植，同时因为人口的增长、城镇化的加剧、现代机械力量的发达等，对热带雨林的破坏日益加剧，并不断挤压了大象的生存空间，造成新的人象冲突频频发生，于是为大象保存良好的雨林生态，又成了新的“人象未来史”。

这又是一部人象互爱的心灵史诗。在作家笔下，一个个人物形象真实饱满，不论是初涉世事、因自幼家庭不和而喜欢亲近大自然的毛管花，还是为父赎罪而从遥远的上海赶赴西双版纳担任大象救护队长的贾海桐，还有为保护大象生息家园而果敢不畏、敢于担当的雨林生态管理局局长召恩罕，无不让人印象深刻，他们用实际行动谱写了一幅幅生动无比的“人象互爱图”和“人象共荣图”。在金钱和利益的驱使下，千方百计残害、捕杀或奴役大象的地不容，与大象家族有着几辈子恩怨、一直想毒害大象并且千方百计嫁祸他人的象医岩罗章，还有一直妄图盗猎、并且曾经多次设计害死大象的六指猎人后代猪屎豆，无不个性十足，一张张阴险、丑恶、狡狯的嘴脸在作家的精心刻绘下跃然纸上。两者的斗争，就是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也是智慧与勇敢对贪婪和愚昧的感化、唤醒与拯救。故事的最终，我们也看到了一大群人的舍身取义之后出现的可喜结果，这正如同大象心灵世界里期盼的那样：“人如果不放弃未来，大象就有未来。”

太平有象，是盛世之兆。一本《大象》，带给我们的思考其实还有许多，特别是大象家园对美丽中国的重要意义，对人类明天的美好期许等等，让我们一起期待那种对地球生态影响深远的独特之美、绿色之美、滋养之美、给予之美、生态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