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活着的时候,每年三月街前后,我总是要到江尾的乡下小住几天。在村边的弥苴河畔,有一株粗壮的香椿树,枝桠密密匝匝盖了半个河面。这个时节,那些屈曲翘弯的小芽从紫褐色的绒层里争先恐后钻出来,舒展嫩叶,在朦胧的春光里点点闪亮,远远望去,满树就像燃起了嫣红的火苗。与此同时,随河而下的林间、桥头、宅畔,或高或矮的香椿树枝也开始喷芽,青山绿水间,掩掩映映的火苗便燃得更加热闹和美丽;宁静的空气里,到处流溢着一缕缕青涩的香气……
清晨或傍晚,便有一些白族姑娘或大嫂扛着长长的竹竿,来到香椿树下。那竿头是劈开叉的,她们把竹竿高高举起,卡在椿芽上轻轻一扭,短胖的又脆又嫩的椿芽便“叭”地掰落下来。灵巧的人,采摘到的自然就多些,半个时辰,便有一竹篓的收获。香椿除了扎成小束到集市上卖,也留着自己吃。江尾一带的白族人家,喜欢将香椿洗净后放入沸水一烫,切碎与豆腐凉拌,浇点小磨麻油,不待举筷,那动人的色香味早已由眼底飘入心底——诚如某位喜美食的文人所言:“一箸留香,三春不忘。”喜洲的豌豆粉很出名,调料中更少不了烫后切碎的香椿末。在一桌油荤很大的宴席上,一盘黄灿灿的豌豆粉,淋上些酸醋、蒜汁、辣椒油,盘中再堆上些切碎的香椿末……那份清香可口是大鱼大肉不可比拟的,转眼间便被食客横扫一空。
在童年的记忆里,教书的大舅是采摘香椿的高手。每天放学后,精瘦的他会像猴子一样爬上河边的某一棵香椿树,摘到香椿就扔下来,我们几个孩子抢着拾,总会有大半书包的收获。香喷喷的椿芽被外婆调上鸡蛋煎了,黄灿灿一大盘放在餐桌中间。吃饭时全家人围矮桌而坐,说说笑笑共品佳肴,那份农家纯朴、热闹的天伦之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俗话说:“雨(谷雨)前的香椿雨后的笋。”到麦黄时节,椿树上的芽苞便都绽开成小叶,再用来作菜,咀嚼时除口感粗涩外,也少了清香味道。故大理、洱源一带的村民,大多赶在农历三月下旬时光,把能采摘的香椿都摘下来。一时吃不完,便用滚水烫一下,挂上竹竿晾干,然后用塑料袋密封,保存一年半载不会走味。这样贮存下来的香椿用菜油炸吃,又酥又面,入口即化。煮阳春面时作佐料,堪称一绝;炸完香椿后,那剩下的菜油再用来煎乳扇,乳扇自然也香气扑鼻……
岁月飞快流逝,外婆早过世多年,我因工作繁忙,能到乡下的机会自然减少。逢春天来临,城里的菜场也有香椿卖,也许不是现采现吃的缘故,我总觉得赶不上当年乡下的那个味儿。这时我便会忆起外婆,忆起弥苴河畔那棵最高最大的香椿树,心底深处也生出些淡淡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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