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炊锅

炊锅类似于火锅，是炖菜用的。吃炊锅跟吃火锅是一样的方法，区别在于火锅有火锅底料，炊锅没有底料是现做现吃的，而且只有在冬天才用得上，这是家乡的一种习俗。

我家有一个炊锅，紫铜的，是丽江制品，有些年代了，熏染的炊烟似擦洗不掉的岁月痕迹——斑驳陆离。这个炊锅有脸盆那么大，有两个环形的铜耳，中间是一个与锅连体的圆锥形烟筒，将木炭引燃投入烟筒，木炭自燃烧热炊锅，煮熟锅内的肉菜。

那年冬天的某一天，下雪，天气寒冷，母亲让父亲把炊锅从楼上端下来。一看见父亲端下的炊锅，我们欢呼雀跃好不高兴！吃炊锅不仅解馋能吃到好东西，更重要的是热气腾腾的气氛让全家身热心暖，享受到家庭的温馨。母亲把炊锅里外擦洗一遍后，将之摆在饭桌的正中，把碎柴投进烟筒引火烧炭，木炭燃着了，火苗跃跃欲欢往上窜，散发的热量温暖驱寒，母亲把一砂锅炖好的腊味倒入炊锅内煮，一家人围桌摘菜剥豆刮洋芋地忙碌起来。把菜准备齐全，炊锅内翻滚起一个个喜笑颜开的“笑涡”，“笑涡”散发出的腊香味引诱得我们垂涎欲滴。我急不可待地抓起菜叶要投进肉汤内，被母亲拦住了。母亲对我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吃炊锅要耐着性子，先把洋芋、芋头等硬实的煮下，等半熟之后再放这些软嫩的菜，这样才能达到一锅熟，吃起来才有味道。

把硬实的菜放入炊锅内煮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等候的时间显得很漫长，此时我那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叫着提意见了。我用筷子拈一片洋芋尝尝，还生着呢，没办法，只有耐心等待，耐心等待的办法就是心里默默数着数，消磨时间。我数到五百下了，问母亲熟了没有？母亲拈一片洋芋尝味道，点一下头，说可以了，然后给几个碗内放入作料，舀一点汤搅匀，作蘸水用。

我们将菜段、海带、油粉皮、豆腐、木耳、粉丝、饵块放一些进去，用筷子搅拌一下，让其融入沸汤中化解自身。父亲加了几块木炭塞进烟筒，木炭吱吱吟唱绽放火星，烟筒瞬间烧得通红，炊锅咕嘟嘟奏响了欢快的歌，一缕缕蒸汽蒸腾散发，室内白雾缭绕，营造出热乎乎的氛围。置身其中，拈一筷子的菜，蘸香辣的作料，吃鲜嫩烫嘴的菜，嚼喷香的肉，喝浓郁的汤，馋欲得到满足，饥饿得到补充，头上渗出细汗，周身热量散发，毛细孔张开，惬意满怀。

这时，室外飘着雪花，天井白了，花草树木白了，银妆素裹，分外妖娆。父亲望着外面的雪景诗性大发，端起酒杯吟咏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那铿锵有力的声音让我热血沸涌，于是情不自禁地跟着父亲朗诵，雄浑与脆亮的声音抑扬顿挫地飘荡在空中。朗诵完，父亲摸摸我的头称赞道：“好小子，记性好，单独朗诵一遍怎么样？” 父亲的提议得到全家人的拍掌欢迎。我站起来清清嗓子，头一昂，目视外面大雪纷纷的景象，右手一挥，大声朗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脆亮的声音飘出室外，融合进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与之共舞……

几十年过去了，但那年冬天全家人吃炊锅欢乐融融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让我怀念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