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在电脑前忙碌,母亲来到我身边,坐在那张我用来临时休息的单人床上,与我闲聊。
母亲今年89岁了,身体还算硬朗,思维敏捷、耳聪目明。她与我聊的话题也很宽泛,一会问我与老家的朋友有无联系,与过去的同事是否还有往来,问我最近工作是否顺利,老公出差回来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一会儿又问我远在南京工作的儿子近况……
我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跳跃舞动,一边与母亲简单地交谈。当我做完工作,关闭电脑,回转身来,灯光下,母亲的表情是那样安详,皱纹纵横的脸上是恬静的笑容,眼角和唇边更是洋溢着满足和欢喜的涟漪,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两湾宁静澄澈的湖泊。
我不禁恍惚: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亲切的氛围!
瞬间,我的心柔软起来,一种久违的幸福感在我的心间弥漫开来,如花朵悠然绽放。我的思绪像长了翅膀的小鸟,翩然飞翔,穿越深邃幽暗的时光隧道,落在故乡的枝头,深情凝望过往。
多年前,我们一家生活在乡下。那时,父亲母亲还很年轻,哥哥姐姐和我还小。晚饭之后,我们一家人围桌而坐,头顶是一盏15瓦的灯泡。父亲问姐姐最近读什么书,有什么收获;询问哥哥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吃力的功课;之后父亲还不忘检查我最近背诵的古诗词。最后,父亲总要勉励我们好好学习,树立远大的目标,不断超越自己。
父亲的语气是温和的,表情是慈祥的,处处透着对我们的慈爱和呵护,每句话每个字都让我们如沐春风,和煦中带着阳光的味道和淡淡的花香。我们认真地聆听父亲的教诲,暗自下定决心,一定每天进步一点点,绝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当父亲过问我们学习的时候,母亲总是专注地做手中的针线活。秋日将尽,风儿传来寒冬已经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启程的讯息。母亲必须赶在风雪载途的冬天到来之前,让我们穿上温暖厚实的棉衣。
当父亲问完我们的功课,母亲才会开口。母亲的声音不高,但抑扬顿挫,饱含着感情,听起来就像唱歌一样悦耳动听。母亲说的都是村里新近发生的事情:村东的李爷爷病情加重,连饭都吃不下;村西寡妇王大娘的女儿要出嫁了,婚期已经定了;家里的那只大母羊一两天就要做母亲了……听完母亲的絮叨,父亲就会给母亲下达“指示”:给李爷爷买两袋奶粉,问候一下他的家人;给王大娘的女儿买一块印喜字的床单,请孩子吃顿离娘饭;母羊下羔,可以请邻居大叔帮忙,他做过羊倌,应付这个太有经验了……
每逢这时,我总怀着敬意看父亲。父亲是一所中学的校长,他把学校管理得井井有条,年年获得教育局的嘉奖,师生们都很爱戴他。在处理家中事务的时候,他从容不迫,就像一个布阵列兵的大将军一样,举重若轻,细致周到而又妥帖,受到乡亲们的尊敬和信赖。在淳朴的乡村伦理中,妻因夫贵、子因父荣,我们和母亲得以被乡亲们温柔以待。
时光不居,岁月如流。转眼间,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远方,母亲已是耄耋之年。我则像一粒蒲公英的种子漂泊到几百里之外的异乡,哥哥和姐姐也人到中年,各自经历人生的悲欢,很少再有一家人欢聚一堂的时候。
而我是多么怀念一家人在一起的旧时光!家人闲坐,灯火可亲。那种温暖的情景是我珍藏于心的最明媚的记忆,是我生命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我抵御岁月的风霜雨雪和艰难孤独的最有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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