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大理坝子从苍山脚下到洱海之滨,田野被披上了一床柔软的“黄绸缎”。“黄绸缎”在秋风的吹拂下,起伏不定波翻浪涌,势如洱海般壮丽。面对这人与自然共同彩绘的丰收图,我打心眼里欣喜不已,手托着金黄饱满的稻穗,想起父母在这块土地上辛勤耕耘,洒下的汗水培育出的稻穗也如眼前一样肥实,一种自豪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什么叫劳动果实?这黄灿灿沉甸甸的稻穗就是劳动果实。没有比欣赏自己的劳动果实更让人赏心悦目的了。
面对一片繁忙的收割景象,我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几十年前割稻子的往事。
土地承包到户那一年,我家承包的五亩田种上了水稻,到了金秋十月,连在一起的田野黄灿灿一片,成熟的稻香随风飘荡,田野洋溢着丰收的喜讯。国庆节假期天气晴好,大家磨刀霍霍开始了收割,我家也不例外。父亲早就把镰刀磨好,把脚踏打谷机清理好,全家人齐上阵,奔向成熟的田野。来到田边,母亲点燃一对红香,插在地头,说是敬供田公地母,让其风调雨顺,有了一个好收成。父亲却说,感谢国家的好政策吧,土地承包到户,个人积极性得以发挥,才种出这么好的庄稼来!父亲一语中的,生产队的时候哪有这么好的庄稼呀。
父亲脱掉外衣,赤膊拿起镰刀向上一挥,朝阳中一道弧形的亮光在空中闪烁,光辉落入稠密的稻禾中,揭开了收割的序幕。父亲自豪地喊道:“开割!”率先赤脚走进稻田。他左手捏稻秆,右手一划拉,割下稻子轻轻放下,唯恐摔疼了稻穗。这是他辛苦栽培出的庄稼,从播种开始,他就怀着满腔的热情,将力气、心血花费在灌水、耙田、栽秧、追肥、薅秧、灭虫等农活上,希冀着庄稼丰收。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的理想在金秋十月实现了,这怎能不让他欣喜万分呢!
父亲和母亲站在一起,两人反方向割去,又从两头割过来,相聚一起,接着又反方向割去……他俩就这样时合时分地弯腰割稻,姿式柔韧而优美,身后是排列整齐的稻禾躺在稻茬上。
我紧随父母亲身后,挥舞着镰刀,也割下了稻子。但不管我怎样使力气割稻,却始终赶不上他们。父亲回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笑脸说,你去了单位几年,已经不习惯干农活了,力气要匀净使用,不要猛烈地割,悠着点,一天的日头长着呢。诚如父亲所说,我用了一阵猛劲后,渐渐地乏力了,手软了,汗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冒了出来,湿了衣裳不说,身上像有无数个蚂蚁在爬,痒痒地难受。我索性脱了衣裳放田埂上,了一件衣裳,好使力气。但稻秆上的枯枝败叶“亲吻”在皮肤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经汗水一渍,腌疼难忍。我又不得不穿上衣裳敞开衣襟坦胸露怀地干。
干了一阵,太阳升高了,气候炎热起来。汗出得更多,口干舌燥接踵而来,我折回田埂提起茶壶猛喝一气,止住了渴,但水在肚里晃荡,咕咚咚地响。酸水不断地涌上喉咙,逼得我吐了几口水,才缓解了腹胀。父亲见状,走过来递给我一顶草帽戴上,说,你去休息一下吧,从单位回来就遇上了收割,不太适应,我和你妈忙得过来。
我们夫妻俩是特意选了假期回来帮助父母亲收割庄稼的,妻子是城里人,母亲怕她累着,不让她下田干活,在家做饭。我才干上几个小时就受不了,那还叫农民的儿子吗!“不碍事的,我慢一点割,会适应的。”我仍然坚持着割稻,不再争强好胜,像父亲说的匀着用力气,一镰一镰向前割,不求快,只求稳。心平气顺地干着,不时地直直腰擦把汗喘口气,然后接着割。从中我学会了轻捏轻割,用划拉的动作对付柔软的稻秆,从生硬、紧张的劳动中解脱出来,做到张弛有度,游刃有余地渐进熟练。在割稻的过程中我体会到:急躁和冒进于事无补,稳中求快才是干好一件事的根本。
中午,妻子把午饭送到田头。我们仨刚好割了一丘1.5亩的稻田,下午再割相应的亩数,5亩田,两天割完。而且气象预报有一个星期的晴天,割下的稻谷在田里晒上三天,就能脱离稻秆了。
走出田,我们向一棵大青树走去。这棵大青树种在田野中央,是干活人的休息地。父亲说,大青树有好几百年的树龄了,先人种下就是让后人好乘凉。大青树高大葳蕤,像一把撑开的大绿伞给干活人遮荫挡阳,造就出一方乐土。割稻子的人家聚在一起,各家的鱼肉菜蔬摆在一起,你品我尝,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像在开百家宴。休息中,话庄稼,论桑麻,道生活,展未来,人人喜,个个乐,干劲足,一派生机蓬勃的气象升腾在希望的田野上。
“割稻子喽!”有人起身,伸下懒腰,活动一下筋骨,拿起镰刀,向未割完的稻田走去。人们接二连三起身,朝着同一个目标去拼搏,我家四人(加上媳妇)走进了另一丘稻田。吃饱喝足休息好,我力气再生,干起活来不生涩,加上微风的吹拂,少了炎热的困扰,割起稻子来没有上午的辛苦了。媳妇第一次割稻,既新奇又紧张,手拿镰刀,不知道怎样下手割。我教她,双脚站开,弯腰,左手捏稻把,右手持镰刀贴拢稻禾根部轻轻一划拉割下稻子。媳妇依样做动作,割下了稻子,喜得她举起稻把向父母亲炫耀:“我割下稻子了!”父母亲举起镰刀向她“点赞”。
我们向田的纵深割去,惊扰得稻禾上的蚂蚱雨点般弹射,让媳妇看得眼花缭乱,她把镰刀递给我,孩子般跑来窜去捉蚂蚱。好不容易捉到一只蚂蚱,她松开手要给我看,“突”一声,蚂蚱在她手里逃之夭夭,恼得她嘟着嘴直跺脚。我对她说,这时候是很难捉到蚂蚱的,等到太阳落山气温下降,蚂蚱呆伏在稻禾中不动,那时捉起来就容易了。“是吗?”我把捉蚂蚱的口袋掏出来给她看。她相信了,期待着捉蚂蚱的时候到来。
太阳偏西,气候凉爽了下来。割稻的人为了缓解疲劳,放开喉咙唱起了山歌:“阿映映,映嗨哟,秋天里来好风光,大地铺金一片黄;阿妹割稻好孤单,加入阿哥这边来,两把镰刀齐舞蹈,割了稻子好储粮。”“阿映映,映嗨哟,大理坝子长又宽,苍山洱海是一家;阿哥约妹妹喜欢,只是阿妈要招婿,如若阿哥不嫌弃,打着赤脚上我田。”女音刚落,田野骤起“上去呀,上去呀!”的呼叫声。果真,一个男青年提着镰刀,向一丘稻田走去,一个姑娘迎了上来……
这时嘹亮的女声唱道:“阿映映,映嗨哟,一对男女好惬意,两把镰刀游龙戏,稻子纷纷往下倒,地里排起整齐队;我劝哥妹心莫急,悄悄话儿说爱情。”“说爱情,说爱情!”田野里一片欢呼声……
“突,突突……”小型收割机开进了稻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转过身来观看割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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