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雨意

晨起，启户，一场雨正悄然地落着。

早春，北方的天气尚凉，落着的雨更增加了庭院的凉意。雨，下得忽轻忽重，却总是那么疏疏落落的。既不像夏雨那样的飘洒如泼，也不似秋雨那般的缠绵悱恻。只是一味地轻柔，润物细无声，欢快地打湿着地面。

天空湿淋淋地阴着，仿佛贮满了一腔等待倾诉的情感。坯草的房檐上，雨点滴答着，成为了一种幽情的倾诉。久旱不雨，打湿的地面散溢出轻微的土腥味，让人呼吸到一种土地苏醒的味道。几只鸡，或许是欢喜于这落着的春雨，并不怕淋，在院中咕咕地叫着，四处寻觅、啄食，悠然地如同绅士。家养的那只黑狗蹲在西北的角落里，歪着头看着庭院中的一切，那种且惊且喜的神情，让人生发出一份爱怜。庭院中的那棵“梅杏”树被春雨浸湿着，枝枝干干都变得红润润、滑滋滋的，流淌出一种明丽的色彩。枝头上已是蕴满了花蕾，纹理丝丝地裂着，只是还没有绽放，给人留下一份期待。或许，就是在等待这一场春雨。

嗅一嗅，是春天的气息，不再寒冷，一切都是酥酥软软的，满是膨胀的春意。

这个时侯，走出户外，行走在一条深巷中。两壁青砖高墙内，或许会升起湿意的炊烟，一种古旧的意蕴便溢满了你的胸臆。同时，一份诗意也洋溢开来，大概就有了“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意思。那卖杏花的，该是一位女孩，她的声音一定很脆，清脆得如同这薄薄的春意，如同这春雨里淋着的那份清爽。

春雨的早晨，街道上行人稀少。乡下人，沉浸在一场雨的静谧里。一场雨，成了一次熨帖的安慰。或许，有人正站在自家的门楼里，是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拐杖上镌刻着沧桑的岁月，岁月里积贮着曾经的辉煌。此刻，他淡然地望着这淅沥的春雨，脸上溢满了欣慰和满足。他知道一场春雨的意义，这一生，他看过许多次落着的春雨，从年少看到年老。默然中，就沉淀下一份“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淡泊和宁静。当然，街道上还是有人走着的，一些农人，以一种悠然的姿态、以一种赏识的心情，把自己沉浸在这早春的雨意里。

撑一把伞走向村外，走向一条小溪边，是一件必然的事情。莫辜负了这一场早春的好雨。

站在村头，举首即能望见远山、望见空旷的田野。远山迷蒙在雨雾中，只是朦胧的一抹，像是一句猜不透的谜语。近处的山清晰多了，疏疏朗朗的树淋在雨中，已透着隐隐的绿。山坡上，也有了一些“草色远看近却无”的浅色，只是淡得有些迷离。此一刻，若是有一位披蓑戴笠的农人牵一头黄牛，悠游于山坡上，那就是一种饱满的画境了。近处的田地，雨淋之下，轻微地喘息着，热热地期盼着一个“透”字。

村边的小溪，刚刚从冬天里苏醒过来，水浅淌着，那样的柔软而无力。可河底的青荇已经青了，河岸的垂柳已经绿了。雨洗之下，柳枝变得异常明亮，像黄鹂在翠柳中划出的锐利的鸣音。

一场春雨，似乎就是一次穿透。溪水，在等待涨满；草木，在期待生绿；生命，在滋润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