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口,我在心里暗暗地再念一遍这个村名,感觉它实在是太好也太过贴切了。当然它很小,隐没在层层叠叠的云南永平县城东部的大山之中,只有区区31户人家、112人。可作为南方丝绸之路——博南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在历史的长河中,它却站在亚洲文化的十字路口,历经千年时光,纵观历史沧桑,见证过秦开尺道、汉置郡县、唐标铁柱……
我很早就听过这个历史悠久的古道名村,它隶属于永平县龙街镇普渡村委会。据大理地方史料记载:明崇祯十二年(1639年)三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八日,大旅行家、文学家徐霞客就是通过十字口村,到达永平县,先后考察了附近的黄连铺、北斗铺、天井铺,以及曲硐温泉、银江河、宝台山、慧光寺、倒流河、霁虹桥等地,留下了近万字的旅行日记,到了今日,居然成为永平县最响亮的旅游名片。
带着心中的那种景仰,我们在这个早春的一天早晨,踏上了十字口的寻访之旅。从州府下关市区出发,在莽莽的滇西大山中沿着大保公路驱车直行70公里,方才到达这个大山环抱中的彝族村落。
晨光熹微,从尚未发青的枝叶间落下一地斑驳的光景,如同金子一般闪亮。我们沿着一条小路,在核桃树掩映的村子里徐行。村子不大,但31户人家却居住分散,东两户、西三户,在一面山坡上伸延出大约半公里的间距。沿路古树弥天,竹篱台坎,鸡鸣狗唱,就把一个古朴、真实、原初、纯粹的村落呈现眼前。路随山势,起伏回环,竟给人一种园林艺术的障眼之妙,小道旁边,忽而又闪现一两树桃花,缤纷点点,顿让人眼前一亮,在这个视野枯寂的春天,实在是一种美妙至极的遇见。
但此时此地,令我充满感叹的却是这些星点散落的古核桃树,有的长在路边,有的长在小溪流畔,有的长在房前屋后的山坡上、野地里或庄稼地里。我深深知道,村庄的现状其实是这古核桃树造就的格局。路边有一棵古核桃树需两人合抱,上面挂着一块1200年的标示牌。可想千年时光,村人与核桃树交融共生,缔造了多少唯美的和谐故事。人们宁可绕道,或者宁可让房子不规则,也不会轻易砍掉一枝一杈。于是一棵棵古核桃树就在这里自由生长。时至今日,仍存有千年古核桃树88棵,百年以上的100多棵。其他新种的大树小树,还不计其数。
时令未至,树上的枝叶正显露一层嫩嫩的绿蕊,丝丝缕缕的核桃花毛绒绒地极是怜人,就越发显现古树的昌盛繁茂。有的势如大伞,有的直指蓝天,有的旁逸斜出,有的已经倒匐在地上,但倒匐不是死亡,而是再生,在和煦的春日暖阳中,形似卧龙的老树枝头,依旧有细嫩的新蕊慢慢蓬发出来。历经时光的浸染,站在这样的古树面前,竟给人一种难言的生命敬畏。村人们常把这样的树亲切地称之为“千岁树”,树上结出的果子就称“万寿果”。说完,一个姑娘端来一盘剥了核的果仁送到眼前,我拾起一瓣喂进嘴里,岁月悠悠,我想在那滋味绵长的咀嚼中,也能溯回古道的千年时光。
小径悠长,一直把我们带到村外,而它的尽头却在莽莽苍苍的大山深处,一头连着历史,一头连着现在。我想当年的徐霞客,或许正是从这条小路走进永平的,一路风尘仆仆,却从此揭开了永平的神秘面纱。沿路的麦苗青青,在和煦的春风中荡漾出一圈圈麦浪。我有些陶醉于那一丘丘麦田了,折迭如纸,层层相扣,如刀似月。麦地之中,还堆垒着一垛一垛去年留在地里的玉米秸,像极了一种诗意点缀,也像是一幅色泽清晰的油画。
然而我还来不及陶醉,宁静的氛围就被一支动听的山歌给打破了。我循声望去,才看到麦田旁边的古核桃树下,有一对对歌的彝家男女。男的站在树边,伸长脖子,把一腔深情用圆润的歌声轻唱出来;那边的女人,坐在树的另一侧一边绣花,一边用歌声回答。我是听不懂那一首首彝歌,但我感觉得到其中的哀转缠绵。我想数千年的时光长流中,博南古道上有多少这样情意绵绵的相思、牵挂、期待和守望?我甚至能在这悠远的古歌声中,读出一本厚厚的云南史。
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当地党委、政府用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梦里原乡”,精心打造这个原汁原味的桃源古村。同行的大理州文联副主席蒙志李告诉我,十字口不仅交通位置显要,还保留着丰富多彩的民族风情,左近数十里的莽莽大山,就是远近闻名的“打歌之乡”和“歌舞之乡”。
果然,我们转过一座小山,就看见眼前的小广场上,彝汉白等各个山村居民一起穿上节日盛装,载歌载舞,打起歌来。我想那就是一幅真正的民族团结和谐图,忍不住也走进阵中,和村民们一起热烈狂欢。
“生平只负云山梦,一步能空天下山。”吟诵着徐霞客的名句,我们在夕阳中离去。我一直对这个宁静的山村充满了留连,相信它在新时代浪潮中必将迎来华丽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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