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诗文,语言的多义现象不同于歧义现象。作者为了表达丰富的内涵,常常借用词语的象征义、引申义、双关义、言外义等诸多形式,来表现语言的多义性。“清空”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它既可用作名词,意为“明朗的天空”,苏轼就有诗句曰:“乱沫散霜雪,古潭摇清空”;亦可用作动词,意为“洁净”或“删除”,同有苏轼的诗句为证:“江山清空我尘土,虽有去路寻无缘。”而在古汉语里特别是在宋朝之后,“清空”与“雄浑”“冲淡”“豪放”等被认定为词的风格的一种,并且意境澄净清纯,呈现出别样的美感。
《中国文学发展史》上有这样的表述:“清空是张炎提出来的词的最高境界……他所说的清空就是空灵神韵,同严羽讨论的意见相同。”张炎是宋词的最后一位重要作者,一般选宋词的书,选到最后就得选张炎,讲到最后也得讲张炎。他在《词源·清空》中云:“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意思是说,作词不宜从实处写起,实写会使词因意境受限而缺少神韵;而应旁敲侧击,从旁托出本意,给读者留下无限联想的空间。清代戈载在《宋七家词选》里评论姜夔的词时,更是切中肯綮地指出了清空的特色:“白石之词,清气盘空,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其高远峭拔之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词中之圣也。”
既然清空强调“篇中有余味”“句中有余意”,那么怎样才能在短小的篇幅中彰显清空之美呢?翻阅宋词不难发现,主要有以下三种方式:一是借景抒情。借景抒情发端于《诗经》,到了宋代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晏殊在《浣溪沙》中写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词人借暮春景象抒发惜春之情,借喻时光流逝,人生易老。温庭筠的《更漏子·玉炉香》云:“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叶叶”“声声”的叠用,把“长”“苦”从声音的角度具象化,进而实现雨声由夜至晓的绵延,足见离情之深、别情之苦,这比起“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更漏子·柳丝长》)来,更是愁肠万断了。宋人聂胜琼的“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鹧鸪天·别情》),便是此末三句的遗响。二是写物寓情。王安石曰:“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游褒禅山记》)这句话其实就是“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的最好诠释。“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离人泪。”(苏轼《水龙吟》)词人明写杨花飘落的情状,实则在抒怀人生感悟。当时,苏轼几经宦海沉浮,屡尝了“有恨无人省”的痛苦,词中借飘零的杨花来暗喻自己的人生无常。三是用典抒情。用典抒情就是在文章中引用、截取前人的语句或使用前人的事迹故事,借以表达某种特定的含义,以抒发某种思想与情感,能达到语约义丰的艺术效果,如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就大量借用了历史典故,其中借用孙仲谋的典故,表达了收复失地的理想;借用南朝宋武帝刘裕的故事,抒发了北伐的决心;并借廉颇自比,表示出词人报效国家的强烈愿望和对宋室不能进用人才的慨叹。
当然,抒情的方式远不止以上三种,要想充分地彰显清空之美,一定要处理好含蓄与自然、灵动与质朴、峭拔与流转等等之间的关系。唯有如此,才能如清代沈祥龙在《论词随笔》中所言:“清者,不染尘埃之谓;空者,不着色相之谓。”由此可见,艺术创造一旦达到去芜取精的极致,其效果不仅给人们以心境澄澈之感,而且更能将清空之美衬托得如出水芙蓉,卓绝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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