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下有一股自涌的泉水,在一条铺满卵石的水渠中弯转反复。左右都是花草,水流也就变得清澈起来。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同行的女作家彭琼瑶告诉我:她可以在这样的情境中,不吃不动,静静地呆上一天!
是的,这世界真是安静极了,潺潺的流水就是唯一的声响。我抬起头来,就看到好友云鹤在墙壁上留下的两字正隶:听静。笔画圆润,超脱豪放,当然我也可以将之读作“静听”。这是一个飘着细雨的夏日,空气里的溽热都被漫天的雨水刮走了。在这个清凉的世界里,我其实还听到了夏日里的风声、水声,还有院子里一溜而过的鸟啼,以及几个孩子快乐的游戏。
美坝庄园,这是我此时立身的所在。苍山洱海之间,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宿客栈。当然我就这么把它说出来,感觉还是有些突兀。因为在四季如春、风光秀丽的大理,特别又到了这满目苍翠的雨季,也许就是走进任何一个与之类似的农家小院,你都可以体会得到这种特别的清凉意趣。
但美坝村的特别就在于它的地理环境。前有洱海碧波万顷,村后是高耸的苍山沧浪峰。重要的是村子南边的文阁村和北边的周城村都地势偏低,于是稍稍十几米的海拔落差,便让美坝村的高突优势一下子显现出来。常年阳光充沛,物产丰饶,古树参天,美得实在有些诗情画意。
云鹤告诉我:“天热的时候你就来美坝村避暑。天冷的时候,你同样可以来美坝村晒太阳!”作为一名语文老师,他一语惊人,居然就道出了美坝的内涵所在。其实在享有“文献名邦”之誉的大理,散布在苍山洱海之间的大小村落都不缺乏厚重的历史人文。早在唐朝,美坝就是南诏王室常设的一个哨所,当地人称之为“峨崀哨”。据说这是因为村子交通位置重要:往南3.5公里便是大理文化重镇喜洲,在当时曾是南诏国的都城之一;往北3.5公里则是全国最大的白族村落周城。到了今天,美坝村的交通优势更可以说是天造地设:以此为原点,向南35公里是大理州府下关,往北35公里则是洱源县城。在几个旅游区之间,它毫无疑问就成了游人打尖住宿的理想国。没有城市的喧嚣,却绝不缺少村落的古朴与宁静。
于是云鹤的一个电话,我就成了美坝庄园的一名游客。它以村为名,向南连通了房舍密集的村落,往北则是秧苗拔节的山水田园。而让我钟意的依旧是宁静的流水。大理河湖交错,自古就有水乡之誉,但坝子里村镇密集,到了旱季照样缺水。主人似乎也就爱惜起了这涓涓流泉,在院子里挖出一个鱼塘,将泉水引入其中,便让一眼泉变成了一面湖。“数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美坝庄园,其实就是这样一个被宋诗量身定制的境地。
围着水塘行走,我曾深深地沉缅于小径上盛开的月季,在夏夜里散发着馥郁的花香。在虫鸣鸟唱中,我还吃到熟透的杨梅,酸香入口,顿时口水汪洋。大理人喜欢把它炖成杨梅酱,那是夏天吃凉菜缺之不得的调料。
当然,美坝村也不缺少这样的民宿。白族人民的伟大,就在于这个民族一贯的务实与勤俭。从古至今,不论贫寒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把建一座大房当作毕生的志向。于是一代代白族人前赴后继,走夷方、过川藏、抵贵昆、下南洋……用辛勤的汗水和智慧换回沉甸甸的银两还乡盖房。直到今天,无论喜洲、大理、下关、银桥,还是诺邓、凤羽、周城、沙溪,都还留有无数让人惊叹的白族民居建筑群。
大理的每一座房子几乎都暗藏着一个动人的创业故事。静听美坝,我相信在村落深处,一直涌动着一股时代与传统融汇的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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