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某些东西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一直这样觉得。出生在滇西北群山中的农村,注定让我睁开第一眼,目光就与山峰绑在一起;迈开第一步,双脚就与山道绑在一起。我的家乡文星地处四座山之间:东为东山,南为马耳山,西为象眠山,北为石宝山。到东山背柴,到象眠山放牛,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赶着牛群,赶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向山的高处进发。天气或阴或晴,道路或弯或直,时常往返于同一条路,难免会有些枯燥感和厌烦感,可更多的是充满乐趣。牛蹄踩在石板上,发出节奏或快或慢的哒哒声,让山野显得更加宁静。
不曾料想,一条路会在我的生命里不断延伸。不管我行走于冰寒草枯的冬天,还是花红柳绿的春天;不管我行走于穷乡僻壤,还是繁荣都市,这条映刻着童年身影和时光的路一直随我而动,或是我随它而动。更不曾料想,在我生命里不断延伸的这条路竟然是穿越千年的茶马古道。虽然它只是纵横交错于高原的茶马古道中的一小部分,但同样弥足珍贵,同样在岁月之上留下深深的印痕,以致我的梦一直走不出小小的马蹄印。
茶马古道,从字面上看,就知道它的生成与两个核心的事物有关——茶和马。可以说,它是“因茶而盛,为马而生”的古道。以内地之茶与藏区之马进行交易,形成“茶马互市”,是茶马古道之源。它不是通天大道,也不是单一通行之道,是纵横于横断山脉的网状道路群。但它的主干道是非常清晰的,分为滇藏线和川藏线。两条线的起点不同,一个在云南,一个在四川,但都通往雪域高原西藏,就像人类的宿命一样,不管怎么行走,最终都会抵达一个至高的境地。
对于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的藏族同胞来说,茶是血、是肉、是生命,故有“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的说法。可见,茶叶在藏族同胞生命中的重要性。这与他们的饮食习惯有关,平常摄入大量的高脂肪,又无蔬菜,需要借助茶叶分解体内的脂肪。由于气候的关系,藏区不产茶,只能从别的地方进来,而云南和四川又是重要的产茶地,不论是品质,还是产量,都占有绝对的优势。因此,茶马古道的两个起点分别在云南和四川,也就顺理成章了。除了茶叶,在茶马古道上驮运和交易的商品还有盐巴、布匹、皮毛、藏药等,是名副其实的商贸之路。
但茶马古道的意义远不止于商贸,它的人文精神价值更是不可忽视,更是令人惊叹。千百年来,它不知串联着多少传奇故事,不知收藏着多少悲喜愁苦。一代代赶马人,背井离乡,过险滩,翻峻岭,写下了一部可歌可泣的民族团结之书、文化共融之书、社会和谐之书。它承载着可贵的精神、多彩的文化、神秘的民俗、虔诚的信仰、温暖的情爱等,是一条生命线和情感纽带。而这些,不管何时何地,都不会过时,都会散发出无穷的魅力。
我始终认为,当年的赶马哥,他们是勇士,不畏艰险和困境;他们是情圣,能用一曲赶马调俘获姑娘的芳心;他们是使者,把各种文化一路传播;他们是大侠,让正义在山间扎根和蔓延;他们是信徒,在神灵的掌心穿行……
在茶马古道上,我逆着时光行走,收获颇丰。拨开荒草,揭开一个深深的蹄印,我看到各民族同胞手拉手踏歌起舞的欢乐场面;青石板上的青苔就像高原的舌头,在讲述一个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在西藏,我看到了洱海月,那么圆,那么大,照亮和睦与共融的主题;站在玛尼堆旁边,我听到了佛音,看到了信仰之光,让心变得无比的平静和纯净;一粒盐,被澜沧江分成两半,一半是红色,一半是白色,而它们的味道都一样,谁也没想过消灭或取代对方,仇恨随江水而去,沉淀下来的是团结和友爱;在藏区,喝着一杯酥油茶,我被茶香和酥油香的幸福联姻而感动,这不就是世间最美的相遇、相知和相守吗?
茶马古道,是一条路,也不只是一条路,它是一种被千年岁月检验过,极为合乎情理的生存与发展方式。它有起点,但没有终点,只要人类不息,它就一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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