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人间一场秋

我喜欢秋，喜欢秋日家里的院心。

中秋前后的院心是热闹的。不像是春夏日那种花团锦簇的热闹，秋时，石榴正红，核桃正饱满，桂花正幽香，太阳也正厉害。大理的秋，并不满城的黄，自然，院心里的秋也并不满院子的黄。只不过，兰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身影，素馨花的幽香也许久不能够闻到，就连每个清早飞来屋檐上的鸟儿似乎都来晚了些。而石榴树却还是翠绿，石山上的青苔更是绿得跳跃，石榴愈发大个，要快压到花台了。

“秋老虎”是惹不得的，多亏院心里的李子树，阳光星星点点地洒在树叶上，阳光不再刺目和挠心。这棵李子树年头已久，我喜欢它春夏秋的模样，唯独害怕冬时的它。春日里它的花开得如烟花般热闹，李花白，古人夸它“莹骨冰肌玉色痕”。过了惊蛰，雷雨一打，就纷纷飘落，似云水流逝。夏日里，李子熟透，新鲜水灵，消解了夏日大半的炎热。秋日时，我们便日日要在它的树荫下乘凉，一刻也不舍走开。冬来时，李子树便落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我是个怕冷清的人，我怕它此时的寂寥。

秋日最热闹的，是满院子的人和吃食。李子树下的石桌子热闹得一刻不停。早午饭间、晌午间都坐满了人，摆满了食物，家里的大人孩子挤做一团，嘴巴也片刻不得休息。最受欢迎的大概是入冬前最后那几餐米凉虾，一勺冰粉、一勺凉虾、少些凉糕、再加上一大勺姨妈做的玫瑰糖，属于秋天的金黄和家里的甜蜜就这样装在了碗里。食物在秋日的阳光下总是镀上了一层金色，更显美味。除了人，还有满地的核桃也在烤太阳，大人把这些要快干的、难以去细皮的核桃拿到院心晒上一晒，过几个时日，核桃彻底干后，剥壳，做核桃酱。这种用油刨出，碾成碎末，再浇以油拌匀的佐料，作为凉米线、烧饵块的点睛之笔，“锁住”了多少大理男女老少的喉舌。而那些刚买回来的新鲜核桃，则作为石桌子上的消遣，茶余饭后总要剥两个，去掉细皮，一口吃掉白皙的仁，清脆香甜。

这便是秋日的院心了。家人闲坐，岁月静好大致如此。阳光充足的下午，不去拥挤的人潮，就在家晒晒太阳，剥点核桃，喝碗米凉虾。时光固然在院心消磨了，而情怀也在院心流淌，温柔、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