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洱源,有一座颇受冷落的湖,虽然拥有着一片波光粼粼的诗意,但声名却和飞鸟一样,始终只在湖中徘徊,不愿去往远方的世界。它就是茈碧湖,也是洱海的源头之一。
早晨的茈碧湖,空气中还残存着做梦时温柔的呼吸,流云栖息在地平线上,不肯往天上飞去。远山也在沉睡,云雾缭绕在山巅,让穿越其间的阳光也有了朦胧的质感。
这里的水分外地清。虽然落满了蓝天、流云与山峦的倒影,但从岸边看去,依旧能看清河床上的沟壑和砾石。它就像是大自然水灵灵的眼睛,脉脉地望着你,让你不禁羞愧于身上尘埃的重量——这里,似乎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能涉足。
坐着船,行于波纹之间,颇有些远离尘世,皈依山水的意境。绿意环绕身边,微微荡漾,水天把我拥在怀中,像是做了一场无问归期的大梦,只有风还提醒着我的存在。
茈碧湖的名字来源于湖中的茈碧花。这是一种珍惜的花卉,据说除了日本和北京颐和园,便只有茈碧湖有此花。
从船上细看这湖中的精灵:通体雪白,如同琉璃灯,鹅黄的花蕊敷在其上,宛若心房微微打开的少女,慵懒地依偎在水面之上,用衣袖遮挡着阳光,美目流转间,满是娇羞的情意。站起身望去,满湖茈碧花镶嵌在圆盘状的荷叶中,把素雅与洁净在每一阵风里细细地诉说,芳菲清浅,如风声渺远,却更惹人情思。它们像是湖水精心准备的一道珍馐,供人们采撷。
当然,茈碧花确实是可以食用的,清代《云南通志》便记载道:“采而烹之,味美于蒪菜”,将它们晒干泡茶,用阳光洗礼山水的灵气,清香便更加悠久而缠绵。
在湖中,还有一种名为“水花树”的景观。碧绿如深潭的水中,一串串气泡井然有序地升起,像是一棵水晶做的树在迅速抽枝生长,在水面撑开巨大的树冠。谁也不知道这些树生长了多少年,或许下面是河床的某个气孔吧,大梦不觉,千年一息间。
在当地有个传统,就是在每年农历七月二十二、二十三两天,在茈碧湖畔要举行庙会。白天,人们聚在一起唱和着白族调,“云南是个好地方,阿溜溜,我来唱啊我来夸,阿溜溜。山美水美人更美,阿溜溜,小伙帅气姑娘美,阿溜溜”。穿上民族服饰,载歌载舞,热闹与喜庆的氛围沿着大街小巷铺展在每个人的笑容之中。
到了晚上,则在湖中放海灯。一盏盏莲花般的灯,载着属于人间的渺小心愿,和群星一起在星河里漂流,将一点明亮的光芒送往深沉的黑暗中,心愿将在那里释放,被命运接纳。岸上的人们双手合十,脸上显出肃穆的神情。我一直以为,许愿是一种极具美感的姿势,它象征着人们对于爱和美的相信与坚守,是行走在人间的祝福。它让你获得平和,以及对生命与生活的感恩与热爱。我也放了一个橙色的海灯,跟着其它灯一起,在黑暗中先为我去探路,将心愿化作伏笔,等待着我在未来去揭开。
在茈碧湖北岸,有一个梨园。近万株树龄在五百年到一千年之间的古梨树簇拥其间,将天上的层云都摘了下来,戴在头上,化作了积雪般的梨花。仿佛只要在园中讲一个笑话,它们就会下起一场夏日的飞雪。
村子便隐藏在梨林之中,只用屋檐下的辣椒串和玉米棒,以及袅袅的炊烟去形容富足而纯朴的农家生活。人们在这里骑马闲游,于万花丛中笑。摘果、垂钓、打牌,在树荫下安享着夏日一隅的清凉。
用山水修身,用树木养性,这是白族人的智慧,也是这方世外桃源里生机勃勃的生存美学吧。
而茈碧湖上的烟波,也就成了人们最温情的乡愁和最长情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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