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如此说道:“大理风光在洱海,洱海风光在双廊。”其实这话一点都不为夸,到过双廊的人,会感觉满满地环湖一周,所有其它所见,都不过是双廊风光的序曲或是遗笔。
据大理地方文献记载,双廊曾作为唐时天宝战争的古战场之一,但事实上双廊的历史更为悠久。洱海以东历来被认为是大理地区最早的人类发祥地之一,大理白族学专家刘纯洁所著的《双廊白族文化研究》一书指出:“据大理考古发掘发现,包括双廊玉几岛在内,曾出土有新石器和青铜器。大约在迄今三千年前,双廊便有早期人类活动的足迹。”而对于村子的得名,《雍正宾川州志·卷五·城池村》附载:“双廊,古称良甸,一名拴廊。”拴廊取意为“双曲”抱“双岛”。因南有长约7公里的弧形湖岸莲花曲,北有长约5公里的弧形湖湾萝时曲,二曲形如两条长廊,也就是洱海九曲中的“双曲”,清代以后遂改名为“双廊”。
而今的双廊已成为一个世界闻名的游览区,甚至还被称作是洱海旅游的代名词。在电脑上点开百度一搜,有关双廊的信息就达上千页。从环海公路绕过,到达双廊村后的半山腰,便可俯瞰双廊的全貌。明朗的阳光下,灰蓝的一色平湖中,洱海“双曲”形成两个大半圆曲折向远,半圆相交之处,便是上文所述的“双曲”抱“双岛”。双岛隔水相望,一面绿树掩映,一面屋舍密集,隔出三四处平静的港湾,平镜一般倒映着这派宁静的田园诗色。但确切地说,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个岛:自然就是洱海第二大岛、被当地人称之为“双廊金梭岛”,后来又经旅游开发改名的“南诏风情岛”;而另一个与之相邻的,就是因影片《五朵金花的儿女们》拍摄而闻名天下、享有“苍洱第一渔村”之誉的玉几岛。可如今它却是一个与陆地相连的半岛。在有些文献里曾有“洱海四岛”之说,实则就是把玉几岛也纳入其中。
在先前路过的红山庙,我曾看到一幅气势宏大的壁画,发现最先的玉几岛是用一条石砌的长堤与陆地连通的。石堤中有桥洞,将左右两侧湖水相连贯通。湖畔绿柳婆娑、田园阡陌、屋舍俨然,隐隐一种山穷水尽、桃源仙乡之态。而湖湾之中,渔舟点点,有的停靠岸边,有的起帆远航。对面的双廊金梭岛,则在静逸之中透出几分荒蛮之色。据我另一个家住附近的教育同行说起,二十年前他们家还曾在岛上辟有田地,尽管是靠天吃饭,每年却都可以收获许多玉米和大豆。然而这一派充满诗色的静逸,最终却隐在了壁画之上,成为洱海沿岸居民心中一种空有的怅叹。于是到了今日,我们只有在旧照片、旧书画或是老人的记忆中,才能重现当日的景象了。
话虽如此,但此时我眼前的双廊已经足够秀美。一个近水的村落,被湖水包围,湖水一色灰蓝,映衬着两岛的翠色与房舍,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丽与唯美。转过身来,右手边则是双廊村稠密的房舍,在湖边连山与洱海相夹的面积不大的平地上形成一个气势宏大的村盘。遗憾的是天公不作美,云遮雾隐,看不清对面雄伟的苍山和宽厚平坦的大理坝子,便让这一派山光水色缺少了映衬的底色。同行的杨利军说,要等冬天,或是收获之后的暮秋,天空明朗、山寒水瘦、水天一色湛蓝的大理,才是双廊休闲旅游的最佳时节。也只有那时,才能捕捉得到“望夫云”“玉带云”和“晴阳雪霁”等以苍山为背景的洱海风光。多年从事洱海拍摄,杨利军对洱海周边各个时节各个角落的景象如数家珍,哪里拍日出、哪里看落日、哪里抓鸟鹭、哪里赏荷花……
其实不只双廊,包括整个洱海,一年四季都极适宜旅游休闲度假。冬春秋夏,阴晴雨雪,洱海之畔始终都是一个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的清凉世界。却独独把这么多迥异寻常的风姿都赋予了双廊。揽风观云、玩水看景、自由呼吸。到了今天,我们只需从这个小渔村的接待情况,就可以看得出整个大理旅游的火爆程度。于是有人甚至把双廊看作是大理旅游的晴雨表。
阿锦来电话催了两遍。一个小时前我打电话向他问路的时候,他就已在家门口等我。阿锦是我的学生,在我初上讲台之后和他有过四年半的师生缘分,直至现在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师生情谊。阿锦初中毕业后,曾到遥远的西藏呆过八年时光,实现了年少时一直怀揣在心的军营梦想。说来也是缘分使然,比阿锦大两岁的姐姐阿彩——同样也是我的学生——后来嫁到了双廊。在一个回家探亲的短暂假期,阿锦在双廊街心飞燕寺前的大青树下,一个老字号鱼馆里认识了正在帮父母做事的阿洁,两人一见钟情,从此许定终身。阿洁等了阿锦几年,待他退伍后不久,终于在今年春节举行了婚礼。之后小两口便在双廊南街口一起经营起这家“锦洁缘”客栈。
阿锦岳父岳母五十多岁,也正是做事的年龄。双廊火爆的旅游经济,让他们实在舍不得闲下来与你聊天,甚至不能安下心来坐到桌边陪你吃饭,抬上一个碗便到门外守铺子去了。小客栈一层有四间铺面,南北两间分别做了水果店和电动车出租店,中间两间则出租给人开了个鲜花饼屋。只有阿锦和他小姨子夫妇三人陪我们吃饭。阿锦岳母当年是开鱼馆的,菜做得非常好。今天一路上走走停停、耽误太多,此时饥肠辘辘,一桌子好菜很快就被我们扫得精光。
阿洁在我们差不多吃完饭时终于下来了。一见面就说上一大通抱歉的话,我方才知道接连四十来天的暑假,双廊旅游一下子重新火爆起来,夫妻俩的“锦洁缘”客栈就和双廊所有的客栈一起“自行开业”了。双廊很快陷入了严重的“用工荒”,一时请不到员工,楼上楼下9个房间,阿洁每天都要打扫到中午1:00多钟。
午饭后被阿锦带到四楼阳台喝茶。这里正好可以平视南诏风情岛和玉几岛,同时可以看到一角洱海。阿锦说,据官方统计数据,双廊的观海客栈总数在800家左右,但实际上这个数字应该在1200家以上,余下三四百家,大多是本地人后来开发的证照不齐的店子。但无论如何,临海看水,才是所有客栈最大的吸引力。所有人都清楚,来双廊旅游住宿的人,其实都是奔着洱海来的。所以距离远近、房间大小及装修的档次,让“锦洁缘”在双廊的客栈大军中仅处于末档位置。先前几次前来双廊,我曾听当地人介绍,那些位置较好、面积较大并且装修豪华的客房,每晚动辄就是上千元以上,甚至四五千、六七千的也不在少数。双廊的民宿客栈,用一本万利来形容一点都不为夸张。高额利润的趋使,让双廊的环境整治与客栈管理成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永不停息的游戏,一面是洱海保护与防污控污的巨大压力,一面是私拆滥建、违拆违建与偷排直排等各种乱象,金钱、欲望、举报、陷害、权利、情仇恩怨,已在这个狭小的湖边村落演绎出太多无法想象的故事。
我记得两年前来双廊,“锦洁缘”客栈背后就是一条靠山的公路。而今公路后的山包已被挖去十几米。公路将被拓宽。但我却看到沿路靠山的地方,又有新的房子正在施工。似乎再不论怎样移山填海,空地却无法多出一分。阿锦说,当年这个客栈能够保留下来也算是侥幸,换作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了。岳父岳母依赖鱼馆的小本经营,积累起了盖房的钱,便在这块属于自家的自留地上盖起了房子,但按古镇建设规划,房子不能超过三层,而且屋顶的三分之二必须用瓦覆盖,所以几年间,房子盖盖停停,又四处找人疏通,终于还是盖成了这个有些奇形怪状的房子。怪就怪在四层楼上的三间房,为符合全镇的规划而形成一个偏厦,走进里面,三角形的空间顿让人感到十分地狭窄与压抑,我甚至担心半夜起来,会不会一头撞上那个斜面的屋顶。阿锦却说现在的年轻人反而喜欢有特点的客房,特别是四楼的看海空间,竟让这三间房有些俏销了。
阿锦说自去年4月下旬开始,“七大行动”发布了史上最严治污令,所有客栈自行停业,所有建筑全部停工。在“七大行动”施行之初,有两三家“不听招呼”的客栈立即遭到十几万元的重罚,其中一家连续六七年污水直排的客栈则是被永久关停。重罚之下,浮躁的双廊终于得到一年多的休养生息。一时间,双廊游客少了,或者即便到来的客人也无法吃住,只得悻悻离开。我似乎也在那个时段去过一次,紧锣密鼓的防排治污工程,甚至让人寸步难行。但失望的不是游客,而是那些客栈业主。双廊看不到洱海,其它有的是看洱海的地方。于是他们几乎每天都在煎熬之中度日如年。可对于那些有责任心的人,却能在取与舍、得与失中体现一身正气和道德良知。阿锦告诉岳父岳母,尽管政府查得严,可还是有许多客栈在暗自营业,不如我们也开业吧?岳父却坚决地说了个“不”字。他告诫阿锦:“这世上的事不全是为了钱!当年洱海清澈见底,我担着木桶沿湖挑上两桶水回来就可以烧水做饭,可如今都成了啥样?再不保护,你还指望后辈人能从洱海里挣到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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