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花

当春天的第一声雷响起时，冬眠的动物被惊醒，人们便称这天为“惊蛰”。今天惊蛰，给母亲打电话，电话里母亲说她和羊姑奶、树大婶三人要去采摘棠梨花，那一刻，我特别羡慕这三个女人，我能想象到她们在进山的路上讲村里最近发生的事，她们的声音一定在山路回荡，吵醒居住在山里的黄鹂，杜鹃、麻雀、蛇、猫头鹰、蚂蚁，而在一树树棠梨花树下，她们伸长手，拉长脖子，垫起脚，扭曲身姿，努力想把枝头的花朵采下，她们满脸皱纹，双手粗糙，还没碰到花，花可能就碎了。看到碎了的花朵，她们不约而同只采没打开的花，棠梨花一定不懂这几个女人的心思，还在感激这几个女人对它们的爱护，其实这几个女人心里不想要一碰就碎的棠梨花，不易带。母亲她们早上进的山，大概中午才会下山。

我呢，有好多年没进那些生长着棠梨树的大山，小时候我也和村里的小伙伴去采棠梨花，看到一树棠梨花压枝，就蜂拥而上，热火朝天摘一会，马上开始嫌弃这树棠梨花不好，去下一树摘。摘了棠梨花回到家，提起小锄头就去田野挖鱼腥草，挖完鱼腥草就采柳枝做帽子，再到河里捞鱼，小时想做、能做的事可真多。我想这是我如此羡慕母亲她们去采摘棠梨花的原因。

晚上，我再问母亲采棠梨花的事，母亲说采了很多花，还遇到很多采花的人，下山时她们的队伍已有五人。

在我的村庄，大人们能把这小小的棠梨花做成各种美食：棠梨花汤、素炒棠梨花、棠梨花酸汤、棠梨花粑粑，特别好吃的是棠梨花酸汤，清香可口。记得我小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说家里不能做棠梨花酸汤，费饭，想想那时生活条件多艰难，老人才有这样的担心。父亲姊妹六人，生活条件多艰苦可想而知，不像现在，采棠梨花、吃棠梨花更多是情怀。

采回的棠梨花要先放簸箕里清理碎小的花萼、枝叶，接着准备一口大锅，加水烧开，将棠梨花放入开水中焯水，焯水后的棠梨花再放入冷水浸泡，浸泡一两天来去除棠梨花的涩味。至此，素炒棠梨花，煮棠梨花汤或做棠梨花粑粑时只要捞起棠梨花挤干水分，即可使用。炒、煮和做棠梨花酸汤都很简单。而棠梨花粑粑是将棠梨花与肉丁炒熟放在糯米面里做成圆形面饼，或把棠梨花切碎和肉末炒熟，加入糯米面揉均匀做成粑粑，用温火煎至焦黄即可食用。棠梨花入口有淡淡的香味，不断咀嚼香味更浓，其间还有糯米香，一个外酥内鲜的棠梨花粑粑下肚，又美味又管饱，叫人爱不释手。

《本草纲目》云：“棠梨花可炸食，或晒干磨面，作烧饼食，以济饥。”由此可看出古人对棠梨花之喜爱。可如今我想没有多少人因饥饿食棠梨花，不过棠梨花作为食用花卉依旧受到食客的青睐。

奇怪的是，每次吃棠梨花粑粑我就会想起另外一个同样好吃的“青蚕豆粑粑”，青蚕豆粑粑是将青蚕豆与糯米面混合揉匀，包入豆沙馅做成面饼，也可将青蚕豆煮熟揉碎加糖、豆沙加入面粉做成粑粑，同样用温火煎至焦黄可食，咬一口满嘴都是青蚕豆的甘甜和糯米的清香，留在口腔久久不散。

棠梨花酸汤其实不是只有棠梨花一种食材，它有点像杂锅菜，把木瓜、红烧肉、酥肉、木耳、笋、芋头、萝卜干、豆芽等混合在一起煮熟后放一两天就能食之，若在煮好的酸汤里加点棠梨花，整坛食物吃起来便清淡可口，不油腻。（这是现在快捷方便做的酸汤）。说起酸汤的食用，历史悠久，最初的酸汤是用酿酒后的尾酒制成，后改用其他许多做法制成，我小时候记得家里的酸汤是装在土陶罐里的，隔几天母亲会往罐子里加蔬菜，当然有棠梨花一定加棠梨花，一般隔段时间母亲会把罐子里剩余不多的食材倒了，再重新做一罐，整个吃酸汤的节气也就过去了。

我们喜欢吃棠梨花粑粑、青蚕豆粑粑，喜欢吃繁缕、豆瓣菜、荠菜、益母草、麦兰菜，除了尝鲜，更多的是我们对节令、对自然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