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大的快乐就是聆听尚田芳的评书《三国演义》,对其中的历史掌故和风云人物知之甚多;后来又认真地拜读了罗贯中的鸿篇巨制,更是对羽扇纶巾的诸葛亮推崇备至,对忌才妒能的周公瑾深表惋惜。不过遗憾的是时至今日,与其相关的遗址和景观,我基本上是没有涉足目及,所以对三足鼎立的刀光剑影和鼓角争鸣,除了在电视中感同身受之外,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感性认识。出乎意料的是丙戌年春末夏初,登临“浩浩汤汤,横无涯际,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岳阳楼,竟在楼后的一隅发现了寂寥冷静的小乔墓。
印象中的小乔和大乔出生在安徽省潜山县的梅城镇,是乔公的两位掌上明珠。因姐妹二人国色天香,娉婷袅娜,在当时被誉为倾国倾城的妙龄美女,就连她们平时梳妆打扮的井水,都泛起了微微泛红的胭脂,所以后人用诗句这样形容二乔:“大乔娉婷小乔媚,秋水并蒂开芙蓉。”其实《三国演义》中关于二乔的文字记录也极其简单,只有下面寥寥几句:“江东乔公二女,长曰大乔,次曰小乔。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大乔好文,小乔好武。大乔乃孙策之夫人,小乔乃周瑜之妻也。”记录中连她们的芳名为何,生卒年代,自始至终没有留下片言只语。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因为在过去的夫权社会,能有这样关于女子的记载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了。但是令我万万不曾想到的是,小乔埋香的地点竟然如此有幸,能得名楼为侣而眠,能与墨客为伴而憩。莫名其妙地,我对眼前萧瑟班驳的墓地产生了狐疑:这平凡无奇的黄土,真的有幸收藏着那绝色美女香柔的娇躯吗?
据明隆庆《岳州府志》载:“三国吴二乔墓在府治北。吴孙策攻皖,得乔公二女,自纳大乔,而以小乔配周瑜,后卒葬于此。” 这应是关于小乔墓最早的记载了,而后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小乔墓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清朝嘉庆二年(公元1797年),知府沈廷英筑二乔墓,小乔再次直面于尘世,不过此时的小乔已逝千年有余;再后来光绪十年(公元1881年),督学陆保宗重建墓地,将碑文改为“小乔之墓”,并于南侧增建一墓庐,厅内塑小乔像,这应是现存小乔墓最直接的渊源了。抗日战争时期,小乔墓在炮火硝烟中被夷为平地,仅只一块刻有“小乔之墓”的墓庐碑刻尚存。1992年,岳阳市政府重建小乔墓,迁于岳阳楼公园。
小乔墓地的周围既无翁仲,也无石兽,甚至连护栏也没有。墓碑是白色大理石制成,背面刻有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词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此外再没有其他铭文,也并不是像其他墓地那样用龟趺来驮着墓碑,而是稳稳地放在同样是白色大理石的底座上。是大意疏忽,还是刻意为之?我的心里不免嘀咕起来。因为史料典籍显示,时代赋予小乔的不是她本身所具备的柔情似水和情深似海,她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所必须承受的历史责任,远远超过了寻常女子所有的魂灵。因此我更希望这种安排是一种随意自然,因为周瑜吐血而亡对小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琴瑟和谐的身影难觅,英姿勃发的豪情难见,就连一切荣华富贵都似烟云一般消散殆尽,这是真正到了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地步;经历了这样的大喜大悲过后,小乔也许真的能够心如止水,那么就不妨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姑,在异乡无怨无悔地厮守着相敬如宾的夫君——生前有美女捧茶敬酒,死后有爱妻胝足而眠,公瑾,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曾见过不少皇家陵寝,王公陵墓,过后细细地回味,总感觉它们华丽有余而朴素不足,仿佛一位富有而矜持的老妪,让人难以接近;也曾见过丘冈上长满荒草的低矮坟茔,它们则像一个个极度绝望的老人,在风中悲哀地呜咽,和周围的一切构成一幅凄凉的景色,有一种被冷落和被忽视的体验。眼前的小乔墓则没有这种感觉,朴素中不乏庄重,安静里不显冷清,犹如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姐姐,始终微笑着站在那里,使普通人也愿意接近你,向你述说着往昔纷乱的战事,向你倾吐着心中所有的烦恼。我将双手轻轻地搭在冰冷的墓碑上,亘古的魂灵排斥着尘世喧嚣的心,敦促着我马上又将双手抽了回来,因为作为凡夫俗子,我哪里有什么资格去打扰夫人的安宁呢?那么,就让我在墓前静静地伫立一会吧,就算这是我对历史的敬重,对夫人的敬畏,对大姐的敬慕!
“也信美人终作古,犹吊遗踪一泫然。”历经千年,小乔真正的埋香之所在哪并不重要。凭吊小乔,凭吊的不是她娇贵的躯体,而是凭吊那一个高洁的灵魂,那一个美丽的传奇和那一段厚重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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