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4日
星期六 晴
从葭蓬村口到下末
夕阳之下,正在改建的环海西路上,时有扬沙灰尘,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人们的出行兴致。洱海在任何时候都是人们生活、休闲、娱乐的天堂。这个时候,洱海边人流如织,男女老少背儿携女,将晚餐后这一段或长或短的行走当作一天中最惬意的消遣。
的确,有这样一湖洱海真是何其美妙。有多少人会在每天早晨或是傍晚来到湖边,哪怕就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洱海,都是内心里的一种莫大的幸福。劳作之余的村民,骑着摩托飞快地驶过湖畔,如同掠过湖面的水禽。骑自行车的也不少,夫妇、父子、母女、恋人,我估计他们或许根本就不是附近的居民,却在洱海之边找到了最美的时光。一群群蚊子如同黑烟从眼前飞过,用瘆人的气势宣告暖日的回归。像是互作响应似的,我们继续往前行至树林幽密的僻静地方,路边渐次响起了蟋蟀的琴声,并在接踵而至的夜色中陪伴我们完成余下的行程。可此时天色还依稀明亮,于是它们的鸣叫便也有些胆气不足、起落不定,有时会被我们的脚步吓得骤然停下,敏锐的感官让人不禁叫绝。
天色似乎就在我们走过一段树林遮盖的路径后完全暗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点亮的太阳能路灯让人感觉不到悬在天空的半月,包括那些半明半暗的星星点点。但我是得要好好看一下月亮了。是的,洱海月,我想这是一个多么贴切的连贯。洱海和月,两个似乎完全不相关联的内容,却又是一个多么形象的对称。著名学者游国恩曾在《说洱海》中指出:“洱海之异名凡八:叶榆泽一也,西二河二也,西洱河三也,昆弥川四也,洱水五也,西洱海六也,珥水七也,弥海八也,今称洱海合之共得九名。”但现今大多数人认为,洱海得名之因,乃是因为湖之形状如同人耳,此时天之半月,与洱海何其相称。要紧的是,胧明的半月,正如同多情的洱海之水,委婉多情;低吟的浪波,好似恋人的软语,如泣如诉。不论在洱海边看月亮,还是在月光下看洱海,都好似有一对前世的恋人,正紧紧相挨,默默相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普天之下,尽有明月之朗照,而在大理,不论何时何地,莫不能与洱海对视,此情此景,何其美妙。洱海月,不仅洱海,也不仅指月,确切地说,应该是洱海和月亮的一种至美难言的前世之约。
此时前不挨村后不着寨,路上的行人也好似一瞬间消失了。女儿说她有些害怕,我在安慰她的同时也渴望赶紧有个村子出现,这样我们就可以尽早结束今天的行程,可路却一直往前伸延下去。偶有一小段没有树木遮掩的湖岸,眼前顿感一片豁亮,可以看到远方璨如白昼的路灯和城市。夜色之下,最让我怜爱的还是沿岸的柳树。我想任何一个令人着迷的水域,让人最过迷恋的莫过于它漫长的海岸线。洱海亦是同然。但这一天作之美的湖岸,却少不了柳树的点缀,沿路而来,湖边丛生的柳树形态万千,风情各异,有弯有曲,有直有斜,有躺有卧,有密有疏,有时就只剩下几根枯干,却也能够在温柔的月光下,和水面的粼粼波光一起富有节律地漾动,共同构成一幅幅美丽的动景。
要紧的是这样的湖岸还绝少不了潺潺的水流声。短短几十米内,我们连续邂逅了两条水沟,但夜色的凝重却让我无法看清溪水入湖的风景,我知道那是因为水沟被隐藏到了路的下面。继续往前,湖岸出现了数百米的空堤,一览无余的水面让人倍觉舒坦,四五个灯光璀璨的小客栈便出现在眼前,有两个就建在沿湖的路西,还有一个在上方村庄的边缘,一种独特的田园意境和恬静之色让人极是爱慕。然而让人气恼的是,短短几年间,洱海周边居然涌现出成百上千家客栈,占据风景绝佳的位置,将洱海湖岸风景呈三百六十度切割。一时间,洱海沿岸游人如织、川流不息,但不达标排放、利益驱使带来的私盖滥建、旅游开发造成的各种污染等等,却给洱海脆弱的生态承受力带来了巨大挑战。因而“七大行动”开始之际,沿岸几千家客栈被同时关停,洱海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沿路走来,洱海边缘,还可以看到昔日渔民围湖造塘的痕迹。上世纪末,网箱养鱼和机动船曾使洱海水质一度下降,于是政府部门迅速行动,在大理州政协文史资料《洱海保护专辑》里,我清楚地看到:“1996~1997年间,由于洱海蓝藻暴发,大理州果断取缔了网箱养鱼11184箱,涉及渔民2966户,取消机动渔船2574艘,全面实施退塘还湖和退田还湖。”同样是靠水吃水的衣钵之地,同样是切身利益的弃与舍,一段血与泪的时光背后,前人却依旧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大美如初的洱海。
是的,前车之鉴,后世之师。摆在我们面前的依旧是一个脆弱、易碎的洱海,一个和眼睛一般明亮却也可能迅速变浊的洱海。但我们要给子孙后代留下怎样的洱海?是太湖?滇池?还是属于我们今天引以自豪的洱海?
据有关统计数据,洱海边上千家小客栈,有将近九成是外地商人以借用土地或房屋的方式进行经营,面对的也主要是散客旅游者。在招商引资发展经济的热潮中,以牺牲环境和生态为代价换取GDP增速的例子并不鲜见,这就如同快速会车中被挤下了悬崖,却看见别人继续打着高音喇叭扬长而去。但在划定责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就是百分之百的责任方。
是的,外地资本的迅速注入,同样会给我们留下一个破碎的洱海。我们应该清醒地知道:洱海是大理人民的“母亲湖”,是我们和子孙后代赖以生存的根基,却绝不是谁的“提钱柜”。包括在我们津津乐道、遑言“世界工厂”的当下,是否也该存有一种长远的生态忧思,给子孙后代留下怎样一个洁净的美丽中国?
村庄不在湖岸,但路边的标识告诉我西边的村子叫“葭蓬”,一个诗意的地名,让人突然记起了《诗经·蒹葭》中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此时洱海对岸的罗荃半岛灯火辉煌,气势恢宏的天镜阁远远在望,像是伊人脉脉含情的眼睛,正与月光下若隐若现的苍山对视。此情此景,让人同时想起了《望夫云》的传说,我不知道是否正是因为“葭蓬”这个诗意的地名,让这个足可和中原“四大传说”相媲的故事更多了浪漫和悲剧色彩?
怀着这种浪漫的情思继续向前,双脚已经略略生疼,幸好前方已有一个村庄在弯曲的湖岸隐现,到达村边,借着月色,我终于看清了村名:下末。下一次,这里就是我们寻访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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