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杨柳,日暖桑麻,又一个莺歌燕舞的春天悄然莅临。我早早地推出单车,带着相机直奔郊外的田野。鹅黄的小草还没有完全铺展开来,紫云英也才露出稚嫩的骨朵,可是它们蠢蠢欲动的神情不免让人心旌摇荡,浮想联翩;尤其是那漠漠水田上低飞觅食的白鹭,更使人为之怦然心动,于是赶紧下车,猫步向前,屏住呼吸,对准焦距,“咔、咔、咔”,一口气就照了妙趣横生的十来张照片。
我是乡村忠实的子嗣,白鹭于我的童年一点都不陌生,并且不知有多少次专注地留意过她。她们每年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不邀自来,有的静静地栖息在猫山脚边的树林上,就像梢尖盛开的朵朵白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有的成群结队地在皖河的河面上来回盘旋,如同一条银色的飘带在空中轻飞曼舞;有的在湖沼泥潭里尽情地嬉戏打闹,仿佛天真无邪的孩子在追逐玩耍……当然,最有趣的还是村头的那块湿地中,几只吃饱的水牛,悠闲地卧在绿意葱茏的茵草之上,三三两两的白鹭游离其间,有一只胆大的还单腿伫立于牛背,张开翅膀翘首期盼,金黄的阳光洒在她洁白的羽毛上,成为一幅写意的水墨丹青,不仅分外动人,而且别有风情。
那时的人们对白鹭不以为奇,也少有加害,对她们的翔集就如同看见麻雀在身边聒噪,喜鹊在枝头报春,布谷在高空呼唤,黄鹂在柳间啼鸣。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环境污染严重,白鹭再也不到我所在的那个乡村觅食、栖息、筑巢和嬉戏了,那优雅的身姿、明丽的色彩、动人的舞步、悦耳的鸣叫,最后都成为一种挂念、一种回忆、一种感喟,仅有的印象只是停留在画册中、相片上或者古典诗词里。“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是张志和见到的美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是杜甫看到的奇观;“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是王维目睹的胜境;“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是杜牧眺望的意境。就连现代作家郭沫若欣赏到白鹭高飞的雅态,也不得不由衷地赞叹:“那雪白的蓑毛,那全身的流线型结构,那铁色的长喙,那青色的脚,增之一分由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则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并称她为“一首精巧的诗,一首韵在骨子里的散文诗”,真乃言有尽而意无穷。
这种“韵外之致”的“意”在古代的书画作品中也数见不鲜:以鹤而作,所谓松鹤延年,寓意健康长寿;以鹭而作,所谓一路登科,象征中举夺魁。同时又因白鹭别名鹭鸶,人们借其谐音而生《三思图》,这“三思”究竟是思什么?有人说是“吾日三省吾身”的“三思”,也有人说是“思天、思地、思人”的“三思”。其实无论是哪一种寓意,或者哪一种说法,白鹭都给予了人们美好的愿望,它是父老乡亲心中的吉祥鸟。
在古代,王孙公子喜养鹤,其形也典雅,其质也高贵,只可惜鹤虽寿却难存,人世间难觅其芳踪,难见其孤傲。鹭则迥然不同,翩若惊鸿,蛟若游龙,有鹤高贵清矍之形,而反皎皎易污之鄙,繁衍生生不息,振翅翩翩起舞;尤其是她百皱裙般的簑羽,怎么看都像是穿着白裙的少女,加上一双修长的美腿,一步三摆,犹如模特儿走在米兰春夏时装发布会的T形台上,婀娜动人,欢乐明快。故而能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日,能够再次邂逅“起于水泽,翱在青天”的白鹭,我心中的惊喜之情实在无以言表——在青山绿水的背景中,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那诗意的白鹭画出的条条弧线,走出的儒雅风姿,漫不经心地把这一方净土点缀成了一片超现实的美景,如梦如幻,如诗如画,仿佛一下子又把我带回到了懵懂天真的童年。
白鹭的快乐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们有她们的活动天地、生活规律和行为习惯,给予她们这些,她们就住下了,就将美表现在这里了。我们不妨远远地欣赏,静静地观望,不要试图去靠近,去窥探,去捕获,惟有如此,我们才可以从她们的身上得到美的享受;如果我们和白鹭都弄错了,那就缺少了一种和谐,减少了一份信任,这对于我们来说,难道不是一种遗憾和一种愧疚吗?——相互尊重,互不干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原来这样的境界才是最佳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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