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酸辣鱼

小时候生活困难，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回肉，平常时日都是清汤寡水下饭，吃得人翻胃口吐酸水，面如菜色。其实母亲的厨艺在村里是首屈一指的，村里的红白事都请她去主厨。母亲虽一身厨艺在手，却也苦于“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的窘迫，陷于“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束手无策。有一天母亲对父亲说，不许搞副业，没有收入，买不起鱼肉，几个孩子馋得可怜，瘦得不成样子。你善于钓鱼，不如避开人耳目，偷钓点鱼回来，我给孩子们调剂一下生活，补充点营养。父亲说，这倒是个好办法，钓鱼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家的后门一开便是洱海，钓鱼可谓在家门口。父亲以往喜欢钓鱼，而且钓鱼技术相当好，每钓必有收获。但在那“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月，钓鱼也被说成是“小资情调”而被批判禁止。

夜幕降临，父亲开了后门抬个椅子坐下。他抛下鱼钩，手把鱼杆，凭感觉钓鱼。只要鱼一咬钩，那细微的颤动传感到父亲的手上，父亲就知道咬钩的是大鱼或是小鱼，而且还能估摸出是鲤鱼鲫鱼或是草鱼鲢鱼，每猜一准。但我们还是心急，不时地用手电筒照一下浮标，可是鱼标就是不晃动，稳稳地飘浮着。父亲说，不要乱照射了，被人看见光亮，起了疑心就坏事了。我们听父亲的话不再打手电。隔了一会，父亲说：“有了！”随着哗啦啦水声响，父亲钓到一条尺长的鲤鱼。我们兴高采烈地把鱼抱回家。母亲让我们把鱼养进盆里，说是明天做给我们吃。

第二天，母亲给我们做酸辣鱼。母亲不愧是厨师，她做的海水煮海鱼真是美妙之极。煮酸辣鱼最好用腊肉，腊肉有去腥提味之作用。但那时有什么腊肉呢？这没难住母亲，她把鱼油取出来切碎放锅里炼，出油了将鱼放进锅里后加水，然后撒盐、辣子面、花椒，加入姜丝、蒜、木瓜片同煮。开始时火力大，并且还盖上了锅盖。煮了三十分钟左右，母亲用锅铲将鱼轻轻地翻个身，调换上、下的位置，接着就减弱火力，炖上三十分钟左右，水煮至半干，鱼香味弥漫开来，母亲就用锅铲起鱼了。起鱼后，母亲把鱼汤留在锅内，加适量的水烧涨，加入适量的盐、辣椒、花椒、葱段，尔后尝盐、辣味够否，再将鱼汤浇在鱼身上，起到增色增鲜的作用。

我们被那酸辣的鱼汁味儿吸引，被那嫩香鲜美的鱼肉滋味儿所折服，个个吃得津津有味酣畅淋漓。母亲煮的酸辣鱼为什么这样好吃？究其原因就是煮鱼的作料、火候用得恰到好处，而且讲究一个“炖”字。把鱼炖熟炖透了，作料入味，吃起来自然是酸辣爽口，嫩香绕舌了。

鱼汁拌饭好吃又开胃，是我们最喜欢吃的。在那段困难的日子里，父亲钓鱼，母亲变着花样给我们烹饪鱼。什么脆皮鱼、糖醋鱼、清炖鱼、熘鱼片、鱼丸子、煮鱼粥等等，除了让我们饱尝到她烹鱼的厨艺外，更体会到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在母亲精心的调理下，我们瘦弱的身体得到营养补充，脸色开始泛红了。

日月如梭，人事沧桑，现今母亲已是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耄耋老人了，但有时候她还是喜欢下厨，颤巍巍地给我们展示她的厨艺。那天，妻子买来一条洱海鲤鱼，母亲说要给我们做酸辣泡皮鱼，我们听了自然是万分的高兴，把鱼洗了剁了，然后请母亲主厨。母亲围裙一系，又重返当年的本色……做了一锅色香味俱全的酸辣泡皮鱼，让我们大饱口福，回返至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