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数百年来一直矗立在长江边。长江流到此,骤然平静了许多。三峡大坝修建后,高峡间一汪平湖。
春来,峡江两岸的野樱花率先绽放。接着便是李子花,梨花,杏花,桃花。春雨一幕一幕在小镇上演,经江风一吹,就成了烟雨。
行走在小镇,眼前的长江已经没有东去的豪迈,只有江南似的宁静与妩媚。春夏之际去小镇,多半会遇上雨。小镇的雨,犹如老太太头上的簪花,柔如骨,静似画。
春雨淋湿了小镇,不均匀地打在青石板的街面上。街不长,靠山的一边是楼房,临江的一边,间或有几栋矮小的木屋。抬头看天,发现峡江间的天空格外窄小,落下的雨,在江风的吹拂下,变成一缕一缕的丝雾。小镇本来就小,一挨下雨,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除了风雨声,偶尔会有一两声狗吠,打破那种宁静。
小镇上原住居民大多姓杜,做油纸伞的杜伯家是我常去的。每次去杜伯家,十有八九在下雨。那时,我驻村挂职。下雨时很少打伞,戴一顶斗笠,随意走在小街上,不急不缓。
进了杜伯家的老屋,雨声格外地响。杜伯除了做油纸伞外,还做篾匠活。只是现在,买油纸伞的人很少,篾匠活也少。人岁数大了,也不愿意出去打工,就在小镇上平静地生活。
杜伯家的老屋,有六七间,临街有三个门面,出租两个给别人做杂货生意。其他的几间,都不大。中间有一个不大的天井。雨天,光线和雨滴从天井的上空洒落下来,俨然一幅动感的3D画。
小镇真正的雨韵,就在街巷上。撑一把伞,最好是油纸伞,在若断若续的一线雨中行走。老房子的墙体大多斑驳陈旧,印刻着一抹沧桑。一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生长着苔藓,翠绿。隔不了几户,两栋房屋之间有很大的空,是明沟,泉水从很远的地方流来,经过街面下的暗沟,再流出来,清清的,汇入长江。
品雨,峡江的小镇最有味道,最好在小镇找一间房子住下来。现在的小镇有好多的民宿,门前挂着不同的木质招牌,进门有张陈旧的木桌,天井里有盆栽的花木。
八十多岁的杜伯早已不做手艺了,老屋也由儿子儿媳改为民宿客栈。每次去,就住在杜伯家。他把我当成家人,横竖不收我的宿费。吃饭也与他一家人吃,最后我买了杜伯喜欢的茶,塞上住宿费伙食费,悄悄地留下。
每次去,杜伯为我泡一壶当地茶,一股清香弥漫古街老屋。捧起,暖手;饮下,暖心。袅袅升腾的茶气中,杜伯依旧讲我不知听过多少回的小镇故事。讲小镇过去最利索的裁缝,跑得最远的船老大,最好的篾匠就是他自己。说话间,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杜伯的话音融进雨声里,有一种苍劲古韵。
小镇或许是太过陈旧,临街的木板屋早已成为深褐色,有些木门板也已被侵蚀成一条一条竖的浅缝。走在这样的街上,突然觉得,自天而下的,不是雨水,而是岁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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