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中83岁老人的风烛残年不一样,杨春文满脸笑容精神矍铄地在山坡上迎接我们。
杨春文1935年生于云龙县检槽乡哨上村哨星自然村,从记事起即耳闻目睹耳子歌,因能说会唱,长大后亲身参与耳子歌的表演,远近闻名,2017年被评为云龙县耳子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走下一个小陡坡,就是杨春文老人铺满冬日阳光的垛木房小院。院内一只小狗忙出忙进,灶房里生着老火塘,上面炖着一锣锅菜叶子,锣锅下的火炭中,煨着一磁口缸草药。低矮的房顶上挂着两串、十几只松鼠,还有一只黄鼬,都是剥了皮熏得干干的,随时高兴就可以取下来煨汤。
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垛木房一角挂着一把弓,弓的旁边,是一把二胡。
再往外,门口挂着三朵灵芝,两朵带盖的从石门街买来,一朵吃掉盖子剩下肥壮把儿的是自己在山上采的。垛木外墙上挂满了这样那样的药草,老人还会指着花椒上的绿枝,说这寄生是好药,又指着门口长青树上的寄生、草藤,说是什么什么药,总之83高龄还这样健硕,在远离城市医药的情况下,完全是长年累月与大山为伍的经验所致。用弓箭狩猎、采灵芝草药、剥蛇皮自制二胡、自己编歌唱、卖核桃换粮食烟酒……我们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尽管门口有一条由一棵小树及树上的四个枝桠销成的长凳,看着坐上去很舒服,但老人坚持带我们去女儿家喝茶。女儿家就在他的垛木房前面,一院贴满白色磁砖的小泥木楼,客厅里摆着白色沙发,玻璃茶几上喝空的易拉罐瓶子里插着一把笑吟吟的红山茶。纸杯里绿茶泡上来,我们开始听老人聊耳子歌。
“闹新房,装‘耳子’,耳子歌是古代办喜事时的闹房活动,求清吉平安,多子多福。”杨春文老人说。
“耳子”是白语音译,傻子的意思。
据老人介绍,表演耳子歌的队伍由十几个人组成,即3对耳子和耳子媳妇、耳子和媳妇的爹妈、一个郎中、一个判官,外加新婚夫妇,以及打击乐手若干。扮演耳子的男子,需要身体健康,没有孝(三年内家中无人去世),媳妇没有身孕,全身披戴簑衣,从簑衣缝隙里可以看见外面,但外面看不清是谁扮演耳子。
结婚当天,中午三点左右,开始待客时,首先就会进来一个耳子,来讨“红肉”,一串穿好、上了红颜色的方块熟猪肉,在新娘子面前。鞭炮一响,耳子一手持漏勺、一手拿稻草扎成的短扫把,滑稽地跳进来挨桌地讨,大家见他都觉十分好笑,有的捉弄他,就给他一点青菜,他不知,以为讨到了,拿扫把盖上,欢欢喜喜地出门。出去打开细看,不是红肉,就很生气地扔掉,进来再讨。如此反复数次,终于讨到新娘子面前的红肉,怕别人抢,拿扫把严严地盖着,而大家都要起身抢那串红肉,因为吃一块红肉,得病的病就会好,健康的将长命百岁。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耳子歌队伍就正式来闹房了。
先敲门。当时山里人家没有大门,不过门冲里一大扇簸箕拦着,耳子们敲敲簸箕,说:“听说你家办喜事,我们来庆祝一下,你们欢不欢迎?”
主人家就会说:“既然你们来庆祝,先凑一个四句我们听听!”
耳子们就会唱:“黑山老箐一坵田,一荒荒了二十年。今天老子来开辟,种得万万年!”
主人家开门,耳子队伍进来,三对耳子扛着连枷、锄头粪箕、冲棒,老妈妈背着挎篮,篮子里放一个稻草扎成的娃娃。锣鼓家私声中,耳子们尽情滑稽表演。
突然,一个耳子发现媳妇丢了,大家便帮忙找,发现被郎中拐走了。郎中说是他的媳妇,耳子说是自己的媳妇,判官就让郎中和耳子说媳妇的特点,并据此判断到底是谁的媳妇。整个过程耳子连比带划地着急讲述,在比划中起到活跃氛围、启蒙两性的作用。
比画结果,判官把媳妇判还耳子,将郎中赶出门。
接着是点菜,有青菜、辣椒、包谷胡子、菌子、核桃等,均以白语谐音的方式,对新婚夫妇进行婚前性教育。
最后,如果办喜事的人家刚好当年建新房,就要谢土,谢土时要唱十二属,即对十二生肖一一歌唱,比如唱鼠:“你白天躲起,晚上出来偷吃东西,养上一只猫,把你吃掉。”
唱鸡:“整天咕嗒咕嗒,一天下三个蛋,一个月下九十个蛋。”
唱蛇:“冬天它就躲起来,春天出来蜕皮,养上几只绵羊,咬住它的尾巴甩几甩。”
唱猪:“喂得蜂桶那样圆滚滚的,十一二月我们杀吃它,横一刀刀,竖一刀刀。”
谢完土,整个耳子歌表演就全部结束。在杨春文老人汉白夹杂的讲述中,我们仿佛穿越时空,经历了一场热闹、诙谐、喜庆、吉祥的山里白族人家婚礼。
在传承方面,关于耳子歌,检槽乡还有一位州级非遗传承人,每年十冬腊月,结婚的人家还会有耳子歌表演,但从安全考虑,都选择在下午,且老妈妈挎篮里的稻草娃娃也变成街上好看的洋娃娃了。也有为满足宣传需要邀请耳子歌队伍表演的,一场两三千块钱,表演还曾于2002年登上过日本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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