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长江的北岸,所见的捕鱼工具种类繁多,捕鱼方式不胜枚举。而在我认为,罾当是古老的工具之一,扳可算优雅的方式一种;两者合而为之,可谓智与勇的结合,力与美的呈现。
罾是渔网的一种,所用材质尽管大同小异,不过故乡的人们仍将其分为三类:船头罾、拦河罾和岸边罾。船头罾一般安装在小船上,用两根或者四根比较粗壮的毛竹支起,可以在河面上来回游走;拦河罾是用硕大的渔网,把整个一段河面拦腰截断,可谓最大的渔罾;而我们这些长年与水打交道的孩子,最喜欢使用的则是岸边罾——这种罾,大的两丈见方,小的不足一米,关键是取材简单,家中废弃的旧蚊帐即可;过年打豆腐所用的筛布,也是不错的选择。
制作岸边罾的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喜欢摸鱼捞虾的顽童大多能够独立完成:先砍来两根拇指粗细的水竹,丈量好统一的长度,按“十”字架的形式用绳子牢牢地绑好,然后尽量将其弯成弓形;再把事先已经裁剪为正方形的旧蚊帐,小心地铺在地面上;紧接着就是将“十”字架摆放其中,按照左右对称的顺序,捆扎好水竹四个顶端的豁口;剩下来的工作也至关重要,得准备一根粗细均匀的竹竿作为扳杆——太粗,小手握不住,起杆特别费力;太细,承受不住扳罾的重量,比较容易折断,结果往往是前功尽弃,空留下湿漉漉的遗憾和骂咧咧的俚语。
虽说制作岸边罾比较容易,但是要想顺利地罾到鱼虾,还得积累一定的经验,其中判断沟渠里的水流不能有太大的闪失:流速太快,罾网沉入不到水底,并且容易搅在一起,常常让你一无所获;流速太慢,鱼儿不会在水底游弋,因为它们喜欢逆着水流觅食。最佳的罾位是在洄水湾处,那里底部比较平整,水势比较舒缓,游累的鱼儿一般会选择在此处稍作休息,所以只要隔个十分钟有规律地扳罾,往往都不会令人失望。水草密集的地方,也是鱼儿最为活跃的所在,但是放罾很有讲究,必须与水草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下一步的程序,就是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竹篙,贴着水面使劲地拍打,“啪啪啪”、“哗哗哗”的声音四起,惊慌失措的鱼儿于是四处逃窜,此刻,我们只须跑到罾网旁边等着,“一、二、三……”数不到十个,迅速一拉,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在劫难逃了。
使劲拉拽的动作美则美矣,并且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不过其弊端也显而易见——很容易使罾网受损。而扳罾的感觉迥乎不同,堪称一种艺术的享受。罾网下到了水中,忌讳的是大声喧哗和来回走动,这两者都能惊吓水底的游鱼。多数情况下,我们各自静静地站在罾网的附近,嘴里默诵着母亲教给的《扳罾歌》:“扳罾,起罾,扳条大鱼十八斤,大鱼送隔壁,小鱼自家吃……”只待自定的时间一过,便悄悄地拾起扳杆,缓缓地提起罾网——网在水中,动作要轻,否则鱼儿会敏捷游走;网出水面,起手要快,否则鱼儿会溜之大吉。特别是罾网出水的刹那间,扳杆如弦月弯弓,水珠呈晶莹四溅,罾底是银光闪闪,手感为沉沉甸甸,一种莫大的欣喜会随着兴奋的血液,传遍全身的每个毛孔,感染周边的每个伙伴。这种张弛有度与收放自如,不论怎么说,都是一种美的体验,一帧美的画面。
事实上最为唯美的画面,要算夏夜罾虾。虾最喜食白酒浸泡过后的麦麸或者糠皮,有时用剩下的饭粒亦可。将这些食物捏成拳头大小的球形,随着罾网一起沉入水底,那四散的酒香会吸引游弋的河虾,很快地聚拢过来。至于如何知晓罾底是否有虾,这要凭借一双好眼力,因为虾的眼睛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下,一般会反射出微红的光点;当然,如果有一支强光的手电筒,那效果会更佳,甚至能够将河虾觅食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如此扳罾,何愁不欢天喜地?何忧不满载而归?这也难怪前蜀的诗人韦庄会留下“背风开药灶,向月展渔罾”的佳构妙制。
岸边扳罾收获的多为鲫鱼、餐条、鳑鮍、泥鳅之类,别看这些鱼儿难登大雅之堂,却是难得的野生美味。夹起一条放入口中,细腻腻的,那种绵润饱满的感觉,有什么能够与之相比?舀起一勺吸入唇间,香喷喷的,那种齿颊留芳的回味,有什么能够与之媲美?至少,我特别回忆那段幸福的时光;至少,我非常留恋那段乡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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