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到来,为进山采菌子吹响了号角。采菌子会勾起我对过去苦楚岁月的回忆。雨季一到,全家出动,翻山越岭,栉风沐雨,采回的好菌子,用来换钱,舍不得吃,卖不出去的才下锅,所谓木匠缺凳子,泥水匠用烂灶,现在觉得有诗意,当年更感天苦寒,那些流失在岁月,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再怎么斑斓也暗暗无光,用怎样的颜料涂抹,也纷飞在经年之外。
不过,日常的生活,远离山,不见水,那些岩石垒砌的假山、管道四射的喷泉,缺少山水应有的气场。局促的空间,既缺乏收容视野的风景,也缺乏释放憋屈的场地。雨季进山采菌子,算是周末的“山水游”,凤尾箐大峡谷,延绵十多里,是采菌子最好的去处,跋山涉水,觅静寻幽,有无皆随缘。用一种随缘的生活态度,接受季节的馈赠,幸福就在随缘延伸。
暖暖的细雨、清风,让夏的脚步,轻了又轻。在一座座山,一条条小溪间拂过,将一段段明媚的山水播撒,繁花似锦,草长莺飞,松林阵阵,那是夏的味道。在厚厚的松针从中找,在乔叶枯草中间觅, 徜徉于青山绿水之间,闻花香,听鸟语,踏露水,遭雨淋,强健的步履,高高低低;昂扬生命,真真切切。收获不见得多,倒也舒坦自在,让身心观云海,赏星月,于山水间觅得心神相交的知音。纵然不能时时亲近自然,也给心灵留一片净土,如此,心便是宁静的,也是淡泊的,就会拥有淡然而雅的人生。
在山巅眺望,感觉山从四面叠过来,一重一重地,简直是绿色的花瓣,而自己俨然就是花蕊,顿时有一份沉甸甸的尊严和芬芳,觉得张横渠所说 的“为天地立心”的人,似乎就是自己。天地的仁慈,俯身将我们抱起,刚刚好放在心坎的那个位置上。山是花,天地是更大的花,我们遂挺然成花蕊。庄子说:“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如果我们真有庄子这样的心态,看破内心重重的樊篱障碍,包括名利,包括生死,那我们的心灵空间能有多大啊!我们就为自己做了一个浩瀚的坐标。在这个坐标的参照下,我们的内心无所拘囿。
走累了,依偎在山之巅,看满山的青松绿柏,赏满山的花红草绿,高山不言不语,承载万年风霜,沧海桑田,四季轮回,多少次电闪雷击,多少次雨淹雪埋,高山都已它不变的姿态,迎接风云的变幻,不躲藏,矗立在尘世间,在日月中站成永恒的姿态,让坚毅的信念在风雨中得到完美的诠释,生命的力量,永不妥协。
在山中,每一种生物都尊严地活着,微小如阴暗岩石上恰似芝麻点大的菌子,美如凤尾蝶,丑如小蜥蜴。甚至连没有生命的,也和谐地存在着,石有石的尊严,倒地而死无人凭吊的树尸也纵容菌子、蕨草、藓苔和木耳爬得它一身,你不由觉得那树尸竟也是另一种大地,它因容纳异己而在那些小东西身上又青青翠翠地再活了起来。
山是屹立的伟人,水是流动的诗韵,大山藏着梦想,流水滋润心灵。山水是一个畅所欲言的伴,让精神舒缓;是一份不离不弃的情,让心灵靠岸。心如朗健,常向高山找宽敞;情若充盈,必从水中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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