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还是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对歇后语的喜爱可谓到了痴迷的程度,不仅遍翻书籍广泛搜寻,而且将其烂记于心,经常在不同的场合故意卖弄斯文。至今依然记得许多有关葫芦的歇后语,譬如“没把的葫芦——抓不住”、“闷葫芦盛药——不清楚内情”、“门外头挂葫芦——装种”、“葫芦掉在井里——不成(沉)”等等。可以这样说,在我很小的时候,脑海中就埋下了葫芦美好印象的种子。
葫芦在乡间可不是什么稀罕物,它与南瓜、丝瓜、吊瓜之类相似,藤蔓喜欢向上攀附或左右拓展,故而房前屋后的树枝上,篱笆边,常常能够见到那憨态可掬的模样。不过每家每户所栽种的葫芦很少,顶多两三株而已,其因现在分析起来大致有二:一是葫芦适合食用的时间很短,只有在很嫩时才可红焖、烧汤、腌制,乡亲们基本上不会将其作为主菜,种多了只能是浪费。二是葫芦的用处大着呢,待其完全成熟之后,用锯子小心地对半锯开,掏空里面的瓜瓤与瓜子,便是最实用的瓢,通常放在水缸里舀水。炎炎的夏日,每次玩得大汗淋漓,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冲进厨房,端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牛饮过够。那瓢有时也拿来舀米、舀猪糠,还有用来舀酒的,《水浒传》中“智取生辰纲”那个章节,就有拿瓢舀酒的细节描写,想必那酒也是武松喝的那种;还有孔老夫子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那瓢肯定也是葫芦做的。
尽管葫芦的食用期很短,但是它的味道却极其鲜美,元代王祯《农书》说:“匏(葫芦)之为用甚广,大者可煮作素羹,可和肉煮作荤羹,可蜜前煎作果,可削条作干……”又说:“瓠之为物也,累然而生,食之无穷,烹饪咸宜,最为佳蔬。”母亲是很少拿葫芦来做菜的——恰恰正是因为很少,敏感而又顽固的味蕾,让我从此记住了葫芦清香微苦的味道;后来按照食谱上的要求如法炮制过几回,还真不赖,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味道的鲜美诚然只是停留在口福的贪欲上,而真正能带给人精神层面愉悦的,还是有关葫芦的神话故事与民间传说。铁拐李的葫芦是用来装药的,可那药偏偏治不好自己的病;太上老君的葫芦装的是仙丹,没想到被馋嘴的孙悟空偷吃了,并炼就了火眼金睛;《西游记》中的银角大王,竟然相信那小小的葫芦能装下整个天,结果自己被忽悠进去,差点没被化掉;尤其是后来的国产动画片《葫芦娃》,七兄弟精诚团结,打败蛇精与蝎子精的跌宕故事,吸引人到中年的我端坐在电视机前,依然像孩子一样乐此不疲地欣赏。
真是因为葫芦身上依附了很多的审美趣味,所以有人将其归为道家的“法器”——无所不能,有人将其比作佛家的“弥勒”——形神兼备,还有人将其与儒家的“中庸”联系在一起——上小下大、上虚下实。而在我看来,现实中的葫芦长得像个“8”字,呈现出更多的是民俗的喜气,加之谐音“福禄”或“护禄”的缘由,这叫心存念想的普通百姓怎能不喜爱于它呢?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总能在中堂上、年画里、砖雕中,频频看见葫芦的身影。
不仅仅是普通百姓喜欢,还有许多丹青妙手也垂爱葫芦,齐白石与吴昌硕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齐白石的画风空灵、神秘、韵致,胜在韵;吴昌硕的画韵古拙、浑重、豪迈,以气胜;并且两人都喜欢题字“依样”——照葫芦画瓢之意,既是调侃,也是自夸,让人不难从中洞察出超然于物外的人格美来。
葫芦虽小藏天地,伴我云山万里身。行文至此,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的一部电影《宝葫芦的秘密》,好吃零食又喜爱幻想王葆知错能改,这难道不也是人性中的一种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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