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之春

村再一次恬于宁静，再一次提携我的魂灵游飞，和盘桓在天空的白云一起，不停地回旋，绕着心中的那帧画面涂抹表达的颜色。村再一次悄悄牵住春的手，沉于心底的情思重新燃起，绿色的火熊熊燃烧，天地绿了。

童年再一次穿越到我的眼前，放学之后的田野里，纸鸢飞得很高，高过了高高的树梢，高过了高高的浮云。麦汁染绿了鞋面，那是天然的染料，任岁月如何冲刷都洗不去关于它的纯真记忆。颠颠簸簸，我们奔跑着，风在我们的身后，欢乐在我们的前方，我们是那么天真地追逐着它，也很容易把它揽入怀中。

母亲采摘下一钵柳梢嫩芽，一番处理之后，变成爽口的佳肴。母亲的双手是魔术师的双手，巧妙地变幻出我们思议不到的东西，在母亲的双手里，春是可以吃的，我们可以闻到她的清香，尝到她鲜嫩的味道，这些都是母亲双手里的奇迹，我们见证了。

某一个春天的午后，我记忆中的河流和流经村口的那条河流汇合了，她向东，而我非执拗地向西，互不相容。然终我是失败的，我随了她的方向。

这是一条什么样的河流呢？有一个小小的渡口，一只木舟，一位老叟，摆渡一方人众。不知春天是否也从此处涉水而来，河水那么轻柔，正好把春天柔化成一汪水，流得多情。母亲和妯娌们在河边浣洗衣物，鱼儿就在附近游弋，他们在这些女人的倒影里揣摩岁月，她们曾经年轻貌美，她们也将逝水般老去，她们是一季罹难的春天，时光偷走了她们易逝的春颜。河流悠远的身体里停泊着一只芳心之舟，是否也有一人乘舟之时遗落宝剑，削刻记号，再待他日来寻。然不知今年今月今时的这条河流，已非彼年彼月彼时的那条河流，从头再来，也无迹可寻。

暖阳点点在地表积累温度，刺激着每一寸根茎的神经，唤醒记忆，精神地生长开来。希望的暖流沿着地下岩脉快畅地行走，大地之下，暗流涌动，这生命的激素，激荡着生命之花，灿烂开放。

暮晚的村口，流连着无限夕阳，她为村庄披上霞衣，为老牛指引归家方向，为孩子们的玩耍再延长一点时光，她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把春阳剩余的一点温暖也给了人间。

村在夜色里渐渐远了，春痴情地跟着，行过之处，留下浓浓真情。

村是春的始点，从这儿，她开始一程远游，到更远的地方去，播撒春风、春雨、春情，那时，遍地花开，飘香溢溢。村也是春的归宿，那时，在夏的围攻下，她会按部就班地退守，最后的据点是村，她游击于此，或再一次藏于深深的村里，待来年反击冬的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