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说,他家的麦田也是春天了,约我去看看,我没有去。老崔又说,他家的麦田就快黄了,我说,得找时间去看看了。
老崔是我的师范同学,也是同桌。说是同学,可他大我三岁多,叫他“老崔”也不为过。记得读书那会儿,老崔似乎从来没有在哪一堂课上抬头看过老师,都是把头深深地埋在抽屉里看书,小说,漫画,言情,武侠,他像一头春天里的牛,孜孜不倦地吮吸着清晨的甘露。我总是在课上笔直地坐着,生怕被不务正业的老崔连累,被目光如炬的中文老师点名,而每次我这样想的时候,老崔仍旧不以为然地埋头苦读。可是后来想想,老崔居然没有一次因为答不上老师的问题而狼狈。
老崔生性内向,可是并不木讷,他说自己会气功,那是有病治病,没病防身。一次我胃疼犯了,在晚自习上痛苦不堪,他从容地从包里掏出豌豆大的一粒药丸,硬要我吞下,说包治胃疼,我没敢吃,总觉得此药来历不明。可是老崔说他平日里都是用自制的药丸治病的,不还是好好的?直到今天,我也没想明白那药丸里包含着怎样的成分,只是那时候调侃了几句,胃竟然不疼了。
老崔相貌平平,个头不高,可是颇为自恋。那年月流行去像馆里照“艺术照”,老崔也去了,极认真地照了一组很有个性的照片,一律戴着如迪克牛仔般的假发,表情严肃。虽然后来他郑重地签名送给我们几个女生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笑岔了气,我还是小心地把那张照片放进了影集。据说后来老崔彻底地大哭一场,哭的程度比上次被女同学偷看日记更甚。那眼泪里,一定有许多回忆,许多不舍,许多青涩的耿耿于怀。
毕业了,大家哭红了眼睛各奔东西,绝大多数都像传统的师范生那样奔赴三尺讲台。可是老崔,他索性回家,从父亲手上接过种地的犁,打理起几十亩的山地,在核桃林里,种下麦苗,种下玉米,在农家小院里养上牛羊,养上鸡鸭,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后来,顺理成章地娶妻生子,农忙的时候像个男人那样在田里辛勤劳作,农闲了,搬一把躺椅,坐进温暖的麦田里,喝茶,看书,晒太阳,听山谷里的鸟叫,在蜂蝶嗡嗡中懒懒地睡去。
前几天,我终于如约地去看了老崔,看了他的麦田,麦田静静地躺在核桃的浓荫里,就像老崔那样,沉默,坚定,朴实。老崔日复一日地劳作,收获,麦苗青了,黄了,又青了,又黄了,普通的农家小院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媳妇儿乖巧贤惠,女儿听话懂事。老崔家的电器很新潮,无线网络的信号也是这高寒山区里最好的,老崔的房间里也总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我说,看来你那么多的书没有白读,还知道与时俱进,他嘿嘿地憨笑。我说,你要是寂寞了,就搬到城里来,他说,这里挺好,不寂寞。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片麦田,每个人都是忠实的麦田守望者,只是老崔,用青春守望的,是朴素从容的生活,是执着淡然的人生。生活其实很简单,你希望它是什么样的,它就能长成你希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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