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时节,大理的云酝酿了一个春夏,舒展成妖娆的气象万千。金色的稻田,金色的银杏,金色的梧桐,把旖旎的云也染成金色,华灯初上的时候,更显瑰丽多情。
姐姐和我走在习习的晚风里,田埂上的小草被我们踏得簌簌作响,像妈妈梳头的声音,温暖慈祥。我们还是喜欢像小时候那样,吃过晚饭,到家旁边的稻田里走走,说话。秋收已经开始,田里一排排地竖着扎好的草垛,我们背靠着背,坐在离洱海最近的田野里,听海浪轻柔的声音。八月十四,天清气朗,没有风,水面平静温柔,再坐一会儿,月亮就要升起来了吧,最喜欢看月光洒满洱海,把整个大理坝子照得雪白。
我和姐姐都不说话,似乎静默就是最好的交流。我不想说,是因为怕说了难过,明天就是八月十五,过了明天,姐姐就要远嫁了,据说要嫁到辽宁去,一个远得超出我的认知的地方,一个冬天很冷的地方。虽然她和姐夫很是恩爱,虽然婆家也很是殷实,我也会禁不住忧愁,不愿离开相依相伴多年的亲姐姐。“怎么不说话了?怕我走了会想我嘎?”姐姐转过身来,刮了刮我的鼻头,笑着问我。我还没有来得及作答,眼泪就不争气地滴滴答答,碎了一地。姐姐一把搂过我,用我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宽慰我:“姐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来年生了小娃娃就回来看你们。他家人你也见过,对人好着呢!”说完,静静地望向远方,仿佛今后所有的幸福都来自那个方向。
我停止了啜泣,依偎在姐姐肩上,看洱海的明月从水中缓缓升起。我开始相信,每个人对故乡月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在我心里,洱海的月是天下最纯洁,最明亮,最质朴柔情的月。她总是从海的东边升起,完全没有矫揉造作,瞬间就将万里清辉铺满整个海面,金色的月光在细碎的浪尖跳跃舞蹈,偶尔会有泛舟赏月的白族渔家轻轻划过,在皎洁的月光里,丰收的喜悦一览无余。兴致好的时候,就会有好听的白族调子在月夜里飘扬:“我是洱海小月亮,啊咿哟啊喂……”
“两姊妹,快点回来喝糖茶哦!”阿妈站在门口唤我和姐姐。我们起身回家,阿妈已经摆好了两杯糖茶,汤色红润,是阿妈亲手熬制的老红糖煮的,上面漂着好吃的核桃仁薄片和乳扇丝,喝一口,沁人心脾的温暖。“喝了茶,就早些睡,明天和我去街上买菜,你阿爸去隔壁杨大爹家帮忙,我们几子母做饭。晚上还要把奶奶她们接过来供月亮……”阿妈说起话来总是滔滔不绝,似乎忘记了还有两天心爱的女儿就要远嫁他乡。我心里这样想着,半夜忽然醒来,却看见阿妈的房里亮着灯,那是她和阿爸为姐姐点的灯。
八月十五和往年一样,热闹而丰盈地过去了,姐姐也在节后如约地离开了家。即便后来每年她都回来住上一阵,还带着胖胖的小娃娃,我也没那么忧愁了,可我永远也忘不了,她临走时频频回首的眼神,那眼神里,生长着挥不去的白族村寨,挥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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