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到下关的郊外看麦子

时令刚与五月对了个嘴儿，下关郊外那些已经被滚滚向前的城市化浪潮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碎片化的田野上，便这里一簇那里一团，到处闪烁起了麦子的金黄。置身郊外，清风徐徐，四下里都飘荡着浓郁的，醉人的麦香。

这五月的麦子黄透了郊外那些零碎的地块，也算得是个令人欣喜的景象。有闲心又不缺闲情的，如果能够选择一个晴朗的日子，到下关的郊外去看看那些收割在即的麦子，应该是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情。

我想，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够真诚地面对着下关五月的郊外那些沉甸甸的麦穗，一定会为那满目厚实而又柔和的金黄，怦然心动。

在那些破碎的田野上，那一垄紧挨着一垄的麦穗，就那么金子般诚实而随意地铺张开来，平凡而朴素，富丽而丰饶，饱满而凝重。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一片耀眼的光泽。看着那些有如潮水般漫卷开来的麦穗，看着那些行云流水般起伏浩荡的金色，你一定会感觉到有一种撼人心魄的东西，在你被芜杂的市声侵蚀得污浊不堪的血管中重新滚沸，在你被虚浮的欲望吞噬的骨骼里重新燃烧，在你暗流涌动的生命里重新激昂。你甚至会情不自禁地舒展开尘封了很久的心扉，任凭那麦子的芬芳，沉浸你的肺腑，渗透你的肉体，涤洗你几乎就要堕落到最底层的灵魂。

这个时候，如果恰巧有微风轻轻地吹拂过麦垄，你就会聆听到人世间一种最美好，也最动听的，犹如天籁般的声响。那美妙的声响，是饱满的麦穗所独有的，浑厚而朴素的声响。那是比高山流水抑或春江花月更能叫人陶醉的音乐。你会觉得天底下的任何一种音乐，任何一种声音，都不如这麦子的声响富有感染力和穿透力。任何声响任何音乐，都只能够临摹其形态而不能够临摹其质地。你会觉得只有这麦穗与麦穗相互碰撞，相互摩擦所发出的声响，才会如此纯粹，如此澄明。也只有这麦子的声响，才会这般的本色，这般的干净，才能够洞穿你的肉体你的骨骼，像一束已经熟透了的阳光，直指你的内心和灵魂。

如果尚有那份闲情逸致，你尽可以在麦穗建构的金色块面中，选择一条长满香瓣草的垄沟，静静地躺下来，用整个身心投入地去感受被麦子的芳香所颠覆所包裹的快意与陶然。

要是此时刚好有那五颜六色而又小巧玲珑的麦鸟飞来，那更是别有意趣。那些细巧的麦鸟儿，会一边欢快地歌唱着，一边用它们灵敏的爪子，拨弄着那些金光闪烁的麦芒，用他们猩红的嘴喙熟练地剥开麦子的毛壳，取出那一颗颗饱满而又香甜的籽粒，悠然自得地提前分享农人们那丰收的喜悦。它们那一身五彩缤纷的羽毛，会让你感受到一种陌生而又笃实的恬静与温馨。那叶笛般明亮而清脆的鸟鸣，则会让你回溯到一种调皮的童真，感受到通体的清凉。

你还可以伸出那双因为远离农具、远离田野而早已变得苍白无力的双手，去轻柔地触摸那些丰饶的麦穗，去从麦穗那久违的饱满与质朴中，掂量劳动的艰辛与崇高，掂量丰收的甘美与凝重。触摸着那些结实而又厚重的麦穗，你才能真切地体会得到农人在播种下一粒粒种子的同时，所挥洒下的那一串串灼热汗水的分量。你也才能够体会得到农人们深埋在心底里的那一份由衷的喜悦和满足。

如果还有时间，你甚至可以到那正在收割着的田垄间，去悉心倾听那锋利的镰刀切割麦杆的声音。咔嚓、咔嚓，节奏明快，那分明就是一串串丰收后的脉动。

在我所熟知的粮食种类中，麦子是最为重要也最为出类拔萃的一种。你瞧，无论是在寒冷的北方，还是在我们温暖的大理，无论是在旱象环生的大漠边塞，还是在风花雪月的苍洱大地，麦子都能够以一种平实的方式，质朴而昌盛地成长。可以说，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热土上，都会有麦子在欣欣向荣，在久远而孜孜不倦地温饱着天下的苍生。

是的，只有面对着那满目凝重而浑厚的金黄，你才有可能深深地理解麦子的丰收，对于一个毕生以土地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视耕耘劳作为天经地义的农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甚至也才有可能明白和理解，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会比麦子的丰收，更能让我们感到一种由衷的幸福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