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叶榆

清明，苍山如约绿了起来，洱海也欣欣然地秀了，明媚的春光里水波潋滟。按照惯例，母亲还是要上山扫墓的，那里住着爷爷和太爷爷，怕他们寂寞，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找他们说说话。一大早，我和母亲来到熙熙攘攘的菜市，我喜欢看那些新鲜水灵的蔬菜在阳光里娇艳欲滴，还喜欢听各色小贩悠长的叫卖声，在人的气息里此起彼伏。那是劳动，是生活，是生生不息的繁衍。

大理在春天里的早市是绿色的，山民们很早就把现采的野菜摆满了菜市入口。母亲一路挑选，我则在后面跟着，欣赏春的琳琅满目。叫得出名字的，有香椿、树头菜、凤尾蕨、鱼腥草，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鲜红嫩绿，姿态不一。大理人在春天里，总是很随意地就把这些漫山遍野恣意生长的野菜、野草搬上餐桌，或是凉拌，或是素炒，或是煮汤，花样百出，味道大多清新回甘，这是童年记忆里挥不去的乡愁。

母亲买了时鲜的野菜、现摘的青蚕豆，又兴致勃勃地拎了一条肥大的黄壳鱼，说给我们煮“冻鱼”吃。我禁不住垂涎，那种根深蒂固的鲜香麻辣的“冻鱼”味道，意味着可以无所事事地懒在院子里，喝茶，烤太阳，吃“冻鱼”，晒肚皮，这是春末的时候，大理人对自己最圆满的馈赠。

上坟，家里来了好些客人，都是邻里乡亲的，女人们围坐在铺满阳光的小院里晒太阳，择菜话家常。男人们也围坐在一起，烤茶，吃“茶果”。大理的茶果严格的说是茶树的果实，在火里烤过，外壳香脆，内里苦涩回甘，吃一粒，喉咙狠狠地舒服一把。喝茶，也不是简单的开水沏茶，是用土法烧制的瓦罐，放几片传统手工鞣制的“满江茶”，用小火焙烤，茶香四溢的时候，沸水冲泡，“轰”的一声，犹如响雷，一个院子满是浓香，品茶的人便在轰轰烈烈的茶香里慢慢享受。

母亲总是在厨房里忙碌，一会儿，趁着阳光端出精致的点心，那是早上买的青蚕豆做成的“豆米粑粑”。把豆米煮熟，捣成泥，拌上豆沙做馅，包在当年的糯米面里，放进油锅炸成金黄，吃起来香甜软糯，那是春天的味道。

吃过粑粑，我偎在院子里的大梨树下，看书，喝茶。空气透明清冽，不时闻得见百花的幽香，那是大理坝子里的花儿都开了吧，梨花，桃花，海棠花，兰花，茶花，油菜花，整座小城，整片原野，都馥郁着春的芬芳。最喜欢在家的院里小坐，那是坐在母亲温情的呵护里，坐在春的柔波里，坐在最好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