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麦熟,麦蝉鸣。
在我的家乡,蝉,通常分为四类:一是麦蝉,也叫“嘟了(liao)”;二是蚱蝉,亦名之为“稍迁”;三是普通意义上的夏蝉;四是秋蝉,也叫“寒蝉”,或者“尾蚴哇”。
论体型,普通意义上的夏蝉,个头最大,蚱蝉个头最小;论肤色,寒蝉,肚腹缠绕着白色的花纹,故而,看上去最为漂亮;若然论声音之美,最美者,就当属麦蝉了。
麦蝉,个头比蚱蝉大,比通常意义的夏蝉小,最突出的特点则是:色,呈土黄色,肚腹圆长,鸣叫时,尾部翘起。
麦蝉,是一年里最早发出叫声的一种蝉,又恰逢小麦成熟时节,所以人们就叫它“麦蝉”了。麦蝉的叫声很特别,一声接一声,舒缓而又急促,“嘟……了,嘟……了,嘟……了……”,一声“嘟了”,构成一个节拍,“嘟”和“了”之间,声音拉得很长,但一旦“了”字结束,就是一个急促的回收。那叫声里,仿佛积蓄了深厚的喜悦,好借这个美好的季节,以自己特别的声响,表达出来。
因其叫声“嘟了,嘟了”,所以,乡下人,又拟声而名之,称其为“嘟了”。
麦蝉,叫声悠远、嘹亮,又富有节奏感,故而,声音特别缠绵、悦耳。麦熟时节,听一声麦蝉长鸣,是一件极美的事情。
让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麦场“听蝉鸣”。
麦熟时节,乡下人都要碾压麦场,特别是大集体时期,一个生产队,要共用一个大麦场,也叫“场院”。收割下的小麦,先要堆在麦场里,进行“梳麦”。
麦场中间,堆满了麦捆,围绕麦捆,四周就坐满了“梳麦”的女人。她们,每人一把镰刀,一把木梳,左手抓起一把麦秸,右手就用木梳,一下下地梳理着,直到麦秸上的杂草,被梳理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光滑的麦秆。
浓郁的麦香,在场院中滚动;女人的体香,在麦场上流淌;白花花的阳光,照在场院里,满目金灿灿的明亮。场院边上,树上的麦蝉,在一声声地叫着:“嘟……了,嘟……了……”这些麦蝉,似乎就是嗅着麦香而来的,所以,场院周围的树上,特别多。叫声,此起彼伏,静静地听着,你就会觉得,仿佛那蝉鸣声里,蕴藏着这个季节的明媚,飞扬着甜蜜蜜的麦香。那每一声蝉鸣,都如熏风拂过心田,温软着人的心。
我的母亲,也在“梳麦”,每次听到麦蝉鸣叫,她总会自言自语道:“嘟了,嘟了,下来麦子吃面条……”这是一句农谚,这句农谚,把麦蝉的鸣声,和新麦丰收的喜悦,融合在了一起。多年之后,我品味这句农谚,犹觉得这里面,是充满着多么朴素的渴求啊。那时候,粮食缺乏,小麦作为细粮,更是缺乏得不得了,故而,吃一顿面条,就成为了人们心中的一份期盼,一份喜悦。
麦蝉叫的时候,又是正当西瓜成熟的时节,所以,农家还有一句谚语:“嘟了,嘟了,西瓜熟了,甜瓜没了。”意为:甜瓜已经吃完,西瓜正好熟下。
确然如此。村东有一个水湾,湾边有三棵大柳树。这个时节,大柳树下,就常有卖西瓜的人。柳荫匝地,熏风拂拂,卖瓜人,衣衫素朴,草帽盖顶,大有隐逸者之风。“牛衣古柳卖西瓜”,别生一境。
村人割麦归来,又累又热,于是,大柳树下作一小憩,顺便再买一个西瓜,边吃边聊,边听着柳树上,一声声的麦蝉长鸣,就别提有多惬意了。
久居小城,已经多年没有赶上家乡的收麦时节了,也多年没有听到麦蝉的鸣叫声了。如今,写着这些文字,好生思念,好生思念……
我要评报 隐藏留言须知
2.大理时讯拥有管理笔名和留言的一切权力。
3.您在大理时讯留言板发表的言论,大理时讯有权在网站内转载或引用。
4.如您对管理有意见请向 留言板管理员 或 大理时讯网络中心 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