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月 季

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乍听起来，觉得此语蛮有一定的道理，并不厌其烦地在不同的场合予以阐述和诠释；及至读了苏轼的诗句：“花开花落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牡丹最贵惟春晚，芍药虽繁只夏初。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这才知道常开不败的月季实在有点另类，竟然可以无断有序地将娇妍演绎成长久的绚丽。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卓尔不群的特性，不论是在城市还是在乡村，月季永远都是百花园里的宠儿；特别是我那审美情趣偏重于暖色的父老乡亲，对姹紫嫣红的月季更是高看一眼，厚爱一层。其中的原因分析起来，除了花期长之外，再有就是花形美且花味浓，这样栽植在用篱笆围成的庭院中，阳春可与桃李争艳，炎夏能和蔷薇媲美，金秋携手黄菊凌霜，寒冬比肩腊梅怒放。还有什么花朵能让人如此为之驻足凝望，流连忘返呢？

月季的新叶多在地气渐升时，从那满身都是锐刺的茎上悄悄绽出。叶呈嫩红色，边缘仿佛被锯子锯过一般，非常有规律地布满了锯齿；待到叶子再由猩红色渐渐变成深绿色时，你可要小心了，这些锯齿是非常扎手的，弄不好，会使你感觉奇痒无比，痛苦难当。儿时顽劣，经常采摘月季的叶子搞恶作剧，或在同桌的手臂上轻轻一划，或往发小的颈脖里潇洒一丢，结果皮肤之上那一抹细小的血痕，肯定会误导时刻心疼着你的母亲：“这孩子，实在太调皮了，肯定又被老师用藤条教训了一回！”听到这样的话语，你肯定是百口难辨，而小伙伴们却躲在墙角的一隅，早已忍俊不禁，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尽管月季的叶子难逃被采摘的厄运，然而对于那些身穿绿色外衣的含苞花蕾，小伙伴们在各自母亲的叮咛与呵斥中，很少再有人去碰它了。就在大家不经意间，月季绿色的外衣被里面粉红的花瓣慢慢地撑开了，先是外层的花瓣向四周静静地伸展，而里面的几层依然紧紧地合拢在一起，此时的月季犹如羞赧的少女，怯怯又偷偷地打量着眼前的物华苒苒，布谷催耕；暑气乍现，万木葱茏，羞赧的少女长成了窈窕的村姑，月季将自己缤纷的心事层层地舒展开来，呈现出嫩红、玫红、洋红、深红、金黄、墨绿等诸多形态，其花叶重迭，花型匀称，高贵而娉婷，大气而精巧，鲜艳中带着一种蜡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最令人称奇的是，有时一朵花两种颜色，一边艳紫，一边洁白。无怪乎古人会情有心生地来礼赞月季：“叶里深藏云外碧，枝头长借日边红”、“娇颜映日含香远，媚影临窗带露湿”、“一尖已剥胭脂笔，四破犹包翡翠茸”……

乡村的姑娘大姐自然不会明白这些诗句的意外之旨，韵外之致，可是在她们的潜意识里，能够月月红、季季红的花朵，一定是吉祥如意、幸福美满的象征。故而农闲时节挑灯夜战女红时，“花中皇后”的月季与“国色天香”的牡丹通常是比肩而立；同时还会以不同的组合出现在被单、枕头、窗帘、帷帐、肚兜等等之上，例如，在花瓶内安插月季的图案，寓意“四季平安”；在月季的两旁各绣两个元宝，暗喻“四季发财”等等。显然，在月季的身上，寄予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美丽憧憬，对人生理想的朴素愿景。实际上，月季的象征意义远不止于此，只不过站立的角度不同，父老乡亲对其不为所知或者知之不多而已。粉红色月季的花语为“初恋、优雅、高贵”，大红色月季的花语为“热恋、贞节、勇气”，白色月季的花语为“尊敬、崇高、纯洁”……就连黑色的月季也代表有个性和有创意。如此具有文化色彩和象征意义的花朵，怎么可能会少了纤纤玉手为之精描细绘，文人骚客为之低吟浅咏，丹青雅士为之挥毫泼墨？

别看月季在中国十大名花之中排名只是位列第五，可在民间，它还是一味奇妙的妇科良药呢！中医认为，月季味甘，性温，入肝经，有活血调经、消肿解毒的功效；更由于其花祛瘀、行气、止痛的作用明显，故常被用于治疗月经不调和痛经等病症。将月季独特的药性反哺给月季一样美丽的女人，这也算适得其所，或者说两全其美吧！

不因季节变幻而灿然开放，不因美德在身而居功自傲，月季，月季，别说父老乡亲对你心有所系，情有所牵，就连我这不解风情的一介书生，也对你惊诧莫名，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