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理

人在异乡，比气候和民风更难适应的是早点。我家先生一吃糖煎年糕就立刻满足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我却不喜欢那玩意儿，就像他吃不惯米线一样。离家超过一个月，无论是中式的豆浆油条、稀饭包子，还是西式的咖啡面包，都难以抚慰我那大清早就蠢蠢欲动的焦躁感。朋友说，肠胃在替心灵表达情感诉求。

以前，我家先生看着我往米线里一勺又一勺地放辣椒，总是担忧地问道：“大清早就吃辣，真的没事吗？”后来在大理的经历更是让他大开眼界：黄澄澄的稀豆粉撒上香脆的锅巴，调料少不了一勺油辣椒；至今没有分出高下的南北甜咸豆花之争在这里和平共处，只是咸豆花依然离不开辣椒；刚出蒸笼的小花卷还带着惺忪的萌态，抹上麻辣黄豆酱立刻变得活泼起来；就连烧饵块的都会捎带问一句：“要不要油辣子？”在这边待久了，他终于还是倒戈了，大清早用筷子对着我婆婆做的鸡汤馄饨东戳戳，西戳戳，然后央求我去调一碟红彤彤的蘸水。婆婆开始紧张了：“大清早就吃辣，这样好吗？”

大理的早晨之所以美好，那是因为第一缕晨光里总是透过早点铺的白色水汽，为早起的人们加油打气。蜂窝煤炉烧得正旺，锅子里是熬了一夜的骨头汤，浓郁而鲜美。筐子里盛放着刚送来的米线、饵丝，其他的配料一字排开，整装待发。小学时候开始自己掌控“早点钱”，同学相约吃米线总是心照不宣在“老地方”见面，一吃就是好几年。每次我们一去，就像蝗虫过境，桌上辣椒油通通扫光。煮米线的阿孃只恨不能把我们拖入黑名单，不知她是担心营业成本还是担心我们的身体，总是边忙着往小锅里撒韭菜边大叫：“少吃点辣子，要咳嗽的！回头我告给你妈了啊！”大理就是这么个迷你的小城，十步之内必有熟人。那些年，我们吃过的早点铺几番易主，变成了酒吧、精品店，更多的是卖旅游产品。只有母校门口的手揉饵块至今还在，摊主老奶奶每天依然赶早出来摆摊，喂饱上学的孩子们。

与喧嚣的夜晚相比，大理的清晨更加亲切和真实。酒吧聚集的街道依然带着倦意，酒气还未散净。道路两旁的民居陆陆续续打开窗户，这个城市开始从昨夜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醒来。卖花的小贩蹬着三轮车匆匆驶过，身后的鲜花在清洌的空气中静静地开放。大理，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