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缅桂香

如果一个城如一个人，那么她会有身姿、色彩、气息、语言……如果这个人是大理古城，我必然要把缅桂花香作为她特有的气息。总觉得缅桂花之于大理，宛如丁香之于雨巷。

如果你在一个夏日的清晨漫步于大理古城的街头，与温柔明亮的阳光一起，会有一种香味不知不觉地浸入到你的鼻孔里，温柔、清洌，单纯而温润的香味，那必然是缅桂花的味道了。这时，你会发现街头巷尾处，会有一个老太太或是一个小姑娘抬着一个小小的竹簸箕，上面铺着碧绿的叶片，而叶片上整齐地放着还带有露水的白色花朵，那就是缅桂花了。售卖花朵的人会告诉你可以将花插在衬衫的钮洞里，或是别在发间。还有人会将洁白的花朵两三朵地用线串在一起，缠在钮扣上，那香就加倍了，带着花香，一整天的心情都是那么温润而美丽。

大理人喜欢养花，其中的标配一定有缅桂花，照壁前的花台里总是少不了一株缅桂。我家也一样。与别家缅桂不同的是，我家的缅桂是爷爷在父亲出生那年从缅甸带回来并亲手植下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家的缅桂与别家的略有不同，品种介于白缅桂与黄缅桂之间，花朵也更大些。这棵缅桂树很大，伸向院子的那枝被锯掉了，留下一个伤疤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我们，其余的枝干努力地向上伸展，形成一把巨大的绿伞撑在院子的上空，我所住的二楼窗外就是最茂盛的一簇，每天清晨天刚刚亮，小鸟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当我打开窗户，满眼的翠色映入眼中，在阳光下变幻着深浅，令人无比心旷神怡……开花的时候就更美了，满树点缀着点点玉色，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香味，那就是飘在生命中最美的花香……尽管父亲为采缅桂花制作了专门的竹竿工具，但是我最喜欢的就是在清晨露水还未完全褪去的时候，光着脚，从窗口爬出去，踩着屋顶和围墙上湿滑的瓦片小心地攀上树杈。唉，宝藏都在我的手下！翻开丰腴的绿叶，刚刚开放的花朵带着露珠正在静静地等我，这是贯穿整个夏天的功课……

老缅桂树对小家的意义却不仅仅如此。老爸总会说在困难的年代，老缅桂一天的花有几百朵，可以换来全家十几口人的小菜钱。由于从小胆小怕事，因此到初中的时候，我也被要求利用假期到街上卖缅桂花，即使这时缅桂树已经很老了，但每天我还是能采到五六十朵，我依样用竹簸箕装了，按花的大小分好类，由于我家的缅桂花品种好、个头大，最大的可以卖到当时的最高价五分钱一朵，小一点或次一点的就是三分钱一朵。初去卖花时的我十分害羞，总是低着头蹲在卖花队伍的最后面，后来渐渐胆子大了，也不那么害羞了，有时还约上一个小伙伴和我一起去卖花。一个假期结束，我居然攒够了学费、书费，剩下的还给陪我去卖花的小伙伴买了小礼物。想想在那困难的年代里，这小小的花香，应该也是承载着不少家庭的一些生活的希望。

后来，我们搬离了老屋，也离开了老缅桂树，再后来，听说老缅桂树也被砍掉了，可是时不时，梦中仍然会有花香树影。而每当我漫步于大理古城，每当那清洌的香气不经意地沁入鼻中，这时，在我的心中，在我的脑海里，那棵老缅桂树又回到了我的眼前，在阳光下开满了白色的花朵，飘着令人心醉的花香……只是，这花香总会让我的眼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