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塘月色

我们这群孩子不约而同地聚在院子里，等着、盼着月亮出来。

姗姗来迟的月亮，从村头人家的屋脊上慢慢地浮起来。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吱溜”一声，溜出了院子。淡淡的月光下，映着猫一般潜行的身影。

河塘边停放着两条采菱船，是乡村中常见的木板船，我们站在采菱船旁，静静地等待着阿娟的到来。

月光下的河塘，充满着诗情画意。淡淡的月光，如水般地泻在荷叶、菱叶上，腾起一层薄薄的烟雾，几分真切，几分朦胧。抬头看那一轮明月，隐约看到里边有影影绰绰的东西。

有人说那是奔月的嫦娥，有人说是捣药的白兔，也有人说是伐桂的吴刚……我们好奇地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故事。

“你们猜猜看，月中的嫦娥像谁？”忽而有人问。

“像谁啊？还不是像阿娟姐。”我脱口而出。

“谁把我说成了月中的嫦娥？”夹杂着幽幽菱香的晚风中，飘来了阿娟甜柔的声音。

我们面面相觑，转过身去，阿娟袅袅地站在我们身后。披着月光的阿娟，笼罩着一股神奇的光泽，仿佛就是月中的嫦娥，至少那个时候的我，这样认为，也这样憧憬。混沌的我，隐约有了一种迷离的情感，悄悄地袭上心头。

轻篙一点，左右一撑，采菱船便潺潺悠地穿行在河塘之中。我上了阿娟的那条船，说不清为什么。

采菱船划到了河塘的中央。月光下的河面，青幽幽地泛着波光，密密的菱叶薄薄地铺在水面上，一皱一皱地漾着，像微风中抖动的丝缎。月光轻轻地摇在菱波上，微闪微闪，像无数条细小的银鱼在游动，柔和而无声地闪着碎波。一层淡淡的青雾弥漫开来，依稀可闻的缕缕菱香沁人心脾。月下的河塘是美丽的，如诗如画，空气也开始微醉了，我们都沉浸在湿润的梦里。

阿娟是翻菱的好手，不仅双手翻盘子，双手采菱，而且总是采摘满手后才往船舱里扔。我侧面去看阿娟，月光下，她前倾着身子，时而翻起青青的菱盘，时而摘去饱满的菱角，弄得身前身后水意淋漓，在月光里一闪一闪，有种不可言语的神秘。

一个个菱摘下来，老的随手扔进身后的舱里；嫩的，就在嘴上一咬，顿时洁白粉嫩的菱肉进入口中，唇齿逸香。我们几个调皮的小孩，在河塘中随摘随剥，随剥随吃。水红菱，有的是两角的，也有的是四角的，一不小心，戳得屁股生疼。阿娟侧过身来：“菱要‘咬’人的。”于是，河面上便袅袅地漾起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我们收工了，每个人都分到了不少的菱。第二天，我们把分来的菱放在竹篮里洗荡一下，放到铁锅里煮熟。当月亮袅袅升起时，我们全家坐在院子里，边赏月、边吃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甜的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