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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水之间,终日与苍松翠柏为伴,与蓝天碧水为伴,真切感受到身边的风景其实是一种来自大地深处的生命。这种超越自然的生命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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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苍山故事

作者 杨汝骅
2019年08月23日  浏览量:71   我要评论 (0条评论)

在山水之间,终日与苍松翠柏为伴,与蓝天碧水为伴,真切感受到身边的风景其实是一种来自大地深处的生命。这种超越自然的生命深深地隐藏在大地的皱褶里,让树木、小草、溪流、山泉以及春天的花朵、夏日的清风、初秋的果实、严冬的霜雪转化为另一种生命形态,如人的生命一般在大地上存在着,收获着幸福和温暖;承受着痛苦和磨难。用自己或短暂或漫长的一生去证明自己生命的意义,或者,只是证明自己来到过这个世界,曾经真真实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而来自大地深处的生命是不朽的。

山下沧桑

在苍山洱海之间出生的孩子,低头看洱海,抬头望苍山,苍山洱海从此与他相伴。特别是坝子西头那一排屏风般的大山,威严挺立,峰峦叠嶂,它的深处隐藏着一个个神秘的传说和故事,让你迫不及待地想去走进它,亲近它,探索那一个个真实而又虚幻的奥秘。

建国初期的苍山门只是一处废墟。古城楼早已坍塌,楼边的城砖被砸成碎块,铺在地上加水和生石灰粉,用改装过的铡刀片反复砍剁,碎砖石上渗出浓稠的泥桨,用泥瓦刀抹平,就成了瓦灰水泥地,也有人称为“三合土”地。西门外从护国路到四牌坊的一段城墙,城砖早被搬得精光,只留下一条七歪八倒的土围埂,像被褪了皮的蟒蛇,僵卧在古城尽西头。城楼的豁口处,日积月累,两边都留下了向上攀爬的路径,爬上城墙,走向一个个残存的垛口,就看见那一字排开的十九座山峰似乎就在眼前,这幅千秋画图的壮美风景就赫然走进一个幼儿懵懂而又好奇的视野中。

西门外是一片坟坝,一座座顶端成圆弧形的青麻石支砌的坟茔顺三月街街场两边直达山中。坟包有大有小,有新有旧,三五座一台,七八座一圈,下面坝子里消失了的生命又来到这里汇集,用另一种方式存在于这片庄重肃穆的群山之间。看似杂乱无序的排列,其实有着严格的规矩,是人人必须遵循的民俗乡规。城墙往西五百米,从南至北有一条古道,观音塘过来,一路到上末、七里桥,那边称为“草帽街”。跨南门河,过四郎桥,这边就叫“烧香路”了。烧香路以下的坟茔,属下边城乡的贫困人家,经济条件差,买不起好的坟地,请不起多少帮忙的人,不能够把亡灵送到青松翠柏掩映的风水之地,只能就近安葬;还有一类是古代战争中战死的将士,他们大都由当地执政者统一安葬,成片集中。现在亚星饭店附近,原是两个干水塘般的洼地,当地人称“大园园”。大园园里,曾经遍布着忽必烈南征大理时战死的蒙古士兵的坟茔,人称“鞑子坟”,同样的墓葬在三塔寺背后也有一片。与本地坟墓坐西朝东的习俗截然不同的是,蒙古将士的墓一律南北向,每尊墓穴中都放着一个兰花盆般的绿釉陶罐,盛着一条生命终结后的遗骸。墓穴北方镶嵌一块雕刻着蒙古铭文的大理石,让这个亡灵永远回望着那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故土。烧香路往上,进山至松树林密布的坡脚,人工铲出一条宽约丈余的防火通道,把下面的茶树林杂木林和坡上的松树林隔离开,老辈人都称为“火沟”。火沟以下至烧香路,大片的坡地上就是普通人家的坟地了。背靠苍山,俯瞰洱海,清风和畅,绿草青青,让自己的先辈们身处另一个世界依然能感受到苍山洱海给予的抚慰和柔情。火沟以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处祖茔,不是家财殷实的富豪,就是地位显赫的权贵,一般的人家到火沟就望而却步了。

城西三月街空旷的街场上,巍然矗立着元世祖平云南碑,一个巨大的石龟上立有一块高大的石碑,孤零零地爬行在荒郊野坝里。龟身驮石碑的位置前是一块平坦的龟背,可以容四五个孩子围坐嬉闹。龟很高,孩子们爬上爬下都要同伴帮忙,慢慢攀爬的人多了,边上踩出了几道石坎,方便孩子们轻松爬上龟背,胆大的可以试着骑上龟脖颈,众览山坡下古城里的别样风景。石乌龟雄踞的地方,是一片充满着神话传说的土地,其中观音菩萨收伏专食人眼的罗刹的故事,我们早已烂熟于心:她用“黄狗跳三跳,袈裟披一披”的法术将这一恶魔治服,让这块地方成为万人欢聚的净土,让一个节日的狂欢延续千年,也让这一片荒芜的草坝充满着迷幻和神奇。

山中草木

真正走进苍山已经是读小学,时逢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高高飘扬的激情年代。不知谁发现了苍山上的杂木林中,有一种叶片肥厚坚硬、散发出幽幽清香的植物,叫芳香叶,据说可以把叶片熬成香叶油,是国防、化工的重要原材料。街道、工厂、机关单位都组织人员上山,学校也不例外,以班为单位划出片区,同学们用剪刀采茶般一片片修剪,几个人合装一个小箩,下山时轮换背着,交到山下一排专门炼香叶油的炉子旁。那几天的日子很快乐,不必读书写字背课文,在溪水边野餐,在树林中做游戏,有个高年级的大哥哥还写了一首歌,学校教音乐的刘关裕老师为它谱了曲,山坡上就随时传出孩子们的歌声:“芳香叶,是个宝,红色少年把它找。采得香叶炼成油,支援国家立功劳……。”

建国以后,政府加大了封山育林力度,遍山的云杉、杜鹃花树、马碧樱(映山红)、云南松都列入禁伐范围。同时动员社会力量,遍山播下松子,绿化苍山。敬慕自然,尊重自然,这是身处这个坝子里的民众从古至今的传统意识,对苍山洱海自然环境的保护,古人就较为重视。嘉庆四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的宋湘(公元1748——1826年),在云南任职期间,曾留下著名的《种松碑》,现仍存大理一中校园内,诗云:

……

一粒丹砂一鼎封,一枚松子一棵松。

何时再买三千石,遍种云中十九峰。

苍山的松树林不容许任何集体和个人砍伐,如发现偷伐树木的,轻则开批斗会,挂个坏分子的牌子交生产队或居委会管制改造,重则投入监狱服刑,所以极少有明目张胆的砍伐事件发生。

阳春三月,山上的茅草青了,严冬的霜雪让枯黄的松针纷纷扬扬飘洒在寂寥的山林中。村民们开始抓紧赶在五月栽秧的大忙日子前,走进苍山,割茅草,收松毛,交到生产队堆积在一个大塘子中,浇上几桶粪水压实,沤成农家肥。文革开始时不再读书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去上山,把茅草和松毛交到生产队,为外婆挣工分。稍大一点,就跟在身强体壮的大叔大婶们身后,爬到山顶,翻下涧坡,去砍竹子,割条帚。

山林风雨

苍山脚下的村民靠山吃山,不论山路有多艰险,体力的付出有多大,总有那么一些爬山人依然挎着背板绳索,踏着月光上路,顶着星星归来。身上那个沉甸甸的背板绳索带着苍山雪残留的冰碴,裹挟着高山峡谷百草的芬芳,翻山岭、过草甸、趟激流,用生命在大山深处书写一首首艰辛而又执着的诗篇。

苍山马龙峰和玉局峰的山顶,其实是连成一体的山脊,在这片山顶背后和两旁的山涧里,背阴的山坡上,遍布冷杉和高山杜鹃的丛林中,生长着拇指粗的实心竹子和枝条柔韧质干纤细的条帚枝,整个苍山十九峰,就这片山崖的竹子条帚属上品。它生长在望夫云升起的地方,平均海拔四千米左右,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注满山谷,放眼望去,那是一个色彩斑斓的纯净世界,在冷杉暗绿色的枝干和高山杜鹃浓密的枝条交错的坡地上,因了雨雪风霜的侵袭,露水云雾的滋润,腊黄色的竹竿晶亮夺目,柔韧细腻,枝枝蔓蔓泛着金色的光泽。古往今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古城居民和周边县城的用户,家中或多或少都会有几件来自苍山顶上的竹子编成的用具和打扫庭院的条帚。也只有苍山条帚才能把古城大街小巷的包谷路和居家庭院的石板天井清扫干净,让美丽的古城时时以一个洁净清秀的面貌面对世人。

站在大理坝子仰望苍山,会看见山脊蜿蜒起伏,绵延而上。而那蜿蜒的皱褶中间,就隐藏着一个个夺命的杀机,光听地名就会让人毛骨悚然:耗子路、鸡脖子、驴脊背、抱啃石、仙人桥、大黑顶……,村子里有很多爬山人就曾经在这些险峻的山道上失去了性命。最可怕的还是走到山顶遇上天气突变,面对冷杉林间汹涌而来铺天盖地的浓雾,六月的艳阳下,细密的雨丝中也会夹着片片雪花。这一紧急关头,经验胆识就是求生的关键。如果此时云消雾散,时间尚早,可以尽快去到割条帚处,草草收拾,快速离开。当然,如果雨雪时间长,就只有空身返回,浓雾笼罩的山梁早已不见来时的小路,全凭经验丰富的长者靠感觉趟在前头,其余的人鱼贯尾随。在险要路段还要拉起绳索,相互拉扯着摸索前行。

如今,三月街的竹编市场上,来自玉局峰顶的南门竹子条帚已经难觅踪迹。那些爬山人的后代已经走上了一条与他们的前辈完全不同的谋生之道,开餐馆,建客栈,办农家乐,从事旅游服务,村内高楼林立,村民生活富足。这一切的改变只源于一个开放的政策以及苍山洱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省级旅游度假区的建立,多元的经济结构让重新成为土地主人的乡民有了更多的谋生之路,后代儿孙从此告别了用生命去抗争的艰难历程。漫漫山道上,不再有往日的喧闹,轻风起处,松涛阵阵,百花争艳,鸟语声声。那些辛酸苦涩而又令人回味的记忆将被苍山越来越茂密的植被掩盖、消逝,幻化成望夫云般一缕轻烟向上升腾,融入纯净如洗的蓝天之中。

山魂永存

我喜欢伫立窗前,让心灵与苍山交流,目视这一片一辈子都看不够的风景。回顾自己短暂的人生,从一个懵懂少年走向今天的花甲老人,我的整个生命都在陪伴着苍山一起成长,“才忆当年骑竹马,转眼就成白头翁”。而苍山依然不改当年的风韵,越来越英姿勃发。在它的漫漫岁月历程中,有多少人对它的美貌倾心呵护,又有多少人有意或无意地对它造成过伤害?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苍山无言,但它清楚山下的芸芸众生对它做的一切,你对它好,尊重它,会得到它的加倍回报;反之,则会受到报复。

在“农业学大寨”的狂热年代,有人把龙泉峰山脚的那片坡地比誉为大寨大队的“狼窝掌”,要把它整治成碧水环绕的梯田。发明了一种特殊的造田方式,在山坡上垒起层层围堰,一台一台垒实,形成一个个小凹塘,顺山坡挖出引水渠,引出中溪水顺龙泉峰山边往下边凹塘里流淌。水流在山边的土沟中往下奔流,也把沟旁的松毛层、山基土和在苍山上覆盖了千百年的生泥土大量带进水沟。而龙泉峰山边的土则塌陷了一大片,山体出现了残缺,山林植被生态被严重破坏。苍山出产大理石,它蕴藏在海拔3000米左右的半山腰,苍山十九峰,峰峰都有大理石,而比较罕见的大理石精品彩花和水墨花又集中在雪人峰、兰峰和三阳峰上。大理石的开采,最早为南诏时期,绵延上千年的开发,当时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没有机械设备,大量人工开挖,产品批量小,没有对苍山造成大的伤害。建国后的几十年,各项事业突飞猛进,大理石的开采进入一个全盛时期。成立了专门的大理石厂、大理石矿,先后修通了三阳峰、应乐峰采石场的公路,满载大理石方料的汽车在盘山道上日夜轰鸣,矿洞里的爆炸声如雷鸣般响彻苍洱大地。1986年,又建设了雪人峰大理石矿山,并招商引资,号召共同开发,各行各业都纷纷加入大理石开采加工的行业中。先后成立了军地联营大理石厂、供销社大理石厂、甸中三文笔绿桃上阳溪各村镇大理石厂、省地质三大队大理石厂、易门铜矿大理石厂,古城北门篾匠村一片至三文笔,俨然成了大理石加工的宏大工地。苍山应乐峰、雪人峰、兰峰、三阳峰的正面山坡,植被剥离,沙石裸露,远远看去,像一张俊俏的脸庞上突然增添了几道伤痕。

这种盛况延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后被逐渐叫停。政府采取这一果断措施虽然阻力不小,但叫停是必然的。面对苍山,我们只是匆匆过客,子孙后代依然要生活在它的庇荫下,也会在不经意间,失去那些苍山曾经给予的甜美记忆。

如今的苍山,已经实施了全面的保护,苍岭无言,但这是人类最基本的责任。尊重苍山的生命,其实是人类对大自然不断加深认识的必然结果,把根和泥土连结起来,生命就会实现永恒。

架空的索道在苍山上空飞越,游人目光所至,是莽莽苍苍的山林植被,是丛山峻岭中缓缓升腾的雾岚,是苍山的表象,浮光掠影。而苍山的真实,正隐秘在一座座难以接近的孤峰上,或是无法抵达的峡谷里,它们孤独地享受着阳光雨露,孤独地承受着生命中的悲欢离合。任团团白云在身边翻滚,任峡谷的晩风在身边低吟,孤独地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信守着那份责任和承诺。

苍岭无言,生命永在。人类其实只是苍山上的一株小草,岁岁枯荣,而来自苍山深处的生命却会世代长存,青春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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