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苍山

新年，苍山又见白雪。

不下雨的时候，苍山是翠绿的，满山深浅的植物格外寂廖，只等着雨后的一场雪。雪落在松树上，落在早开的樱花上，一轮明月在洱海上空升起，月光映照，白雪皑皑，这才是最美的冬日风景。

因为地处西南高原，大理的冬天一夜大风，隔日晴空万里。我喜欢冬天，可以点燃炭火煮一壶老茶，但是没有落雪的日子，就像少了什么。最冷的时候，大理的山茶花都开了，玛瑙、恨天高、十八学士……红红白白，争相绽放，茶花不畏严寒，迎着风迎着阳光，整个大理古城尽成花海。但因没有雪落下，花也开得不尽兴。新年一夜无风，苍山雪不请自来，一早推开窗，太阳晒着山顶的雪，银白一片，一群鸽子飞翔在天际，风里透着浓浓的年味。

我约了朋友开车去苍山，沿着山路向上，无为寺便在苍山里，我们在寺庙里见到一僧人，他一袭纳衣，呼气成白雾，双手合十，正在念诵经文。那低低的梵音，让整座苍山显得空灵飘渺。我们打了一壶雪水，回到茶店，点燃炉火，围炉而坐，试煮一壶老茶头，一杯茶，十年春去春又回。

羽恰巧来店，新年便是他的本命年。“女儿出院没有？”我问他。他安静点头。十二月中，羽初当了人父，还没从高兴中出来，女儿查出得了容血症，立刻就要手术治疗。那天他在电话里说着，有些哽咽，声音低沉。还好经过及时治疗，女儿转危为安。

认识羽时，我才刚开茶店。那年新年，羽去买了一大堆烟花爆竹。他不放，全让我们拿来放。璀璨夺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一阵风刮过，雪花如诗一般飘洒而下。我们围在茶桌前，喝着一壶热茶，四周因下雪而变得寂静无声，只有茶温暖于心。那年羽二十一岁，是个大男孩。

十来年的时间，一恍即逝。羽经历了很多事情，结婚离婚，离别和重逢，还好茶已老，情义依旧，不变的冬天，当雪落在苍山上的时候，一炉炭火，陈年的老茶，只等待生命里的知己。从此世事沧桑变化，却有风雪归人，相遇在一杯澄澈透明的茶中。

开窗又见雪落苍山，像该来的总会来，该走了迟早会走。我喜欢冬天，可以在漫长的夜晚去回想一年里所遇所经历的美好，可以大胆地去畅想新的一年要做的事情。坚持而不放弃地前行，是想少些抱怨，去感受自然，去接近生命中那些美的存在。

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我将一捧苍山雪煮在壶中，里面放入十年的老茶头，慢火煮茶，想着过去的日子，就着白瓷碗，喝一杯岁月佳茗。这人来人往的路上，谁和谁相遇，谁和谁一别两宽。日子一年又一年，停停走走是一种闲适，边走边唱是一种享受，不断行走不断挥手告别是一种豁然开朗。

一杯老茶的温润细腻，口中的甘甜，萦绕心头的清香，来自于久远的过去，那儿有莺飞草长的春天，那儿有碧宇的光辉，那儿有山川河流的交汇。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唯有心安，口中的每一杯茶，便是幸福的滋味。从此每一年茶聚，我们应邀下关风上关花，共话苍山雪洱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