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馈赠

五月，春茶季渐远，我暂时从春茶的制作中出来，去了易武古镇。朋友黄在那里试制白茶，邀我一起。雨林气候，才刚大太阳，转眼倾盆大雨，片刻又晴天丽日。易武是云南有名的茶山，因曼松、薄荷塘、高杆茶的出名，让这里茶价爆涨。我到景洪，坐车到勐腊，又转易武，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再没有哪儿比现在的易武有更多的茶店。那些风格相似的茶店，却萧条无人。一条长街上多是当地人，没了明前茶的热闹。路边上正建着一座大茶厂。

黄开车来接我，他从春天开始转遍云南的茶山，试了各种茶，才决定用易武原料做白茶。他直接住在哈尼族人的初制所中，已经来了十来天，还是不满意。茶农家在山里，房前屋后都是茶园。下午气温升高，整个晒棚里摆着萎凋后正晒干的白茶。“试了很多次，叶子容易发红，口感很好，但没了绿色，白茶叶片绿，才好。”他眉头紧锁地说。

我是被他做白茶的想法，吸引来的，我们认识十来年，做一款自己的茶，是每个茶人的追求。

这是一个叫五指山的地方，海拨一千三百米，有矮化的古茶园，也有国有林高杆茶树，不是太出名，但原料来源清楚，价格比头春茶低，最重要的是人少，可以安静地做茶。

“看这汤色多好，澄澈透亮！”黄拿着刚泡好的茶说。我喝了一口，味道清爽花香，喉韵明显，忍不住赞叹。他略有所思地说：“不行，茶味道不错，干茶叶片绿才行。”

傍晚时分，茶农采茶回来，他又收了三十公斤鲜叶，我和他一起把茶薄薄铺开萎凋。这是普洱、白茶、晒红都要有的工艺，普洱、红茶要进行杀青，白茶只需在阳光下晒干便可。易武茶属大叶形，口味甘甜醇厚，是上好的茶青。

白茶最有名的是福鼎白茶，黄在普洱卖茶，客户需要白茶，他便独自翻山越岭扎进山里一心一意做茶。从初制所的楼上看出去是易武正山，晚风吹过面颊，我望着茶山，夕阳正红，让人心旷神怡，充满了轻松自在的感觉。我看着茶，眼前展开了一条茶马古道，路上走着另一个我。茶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一路风雨，始终如一。

每一个厨师都会有炒不好的菜，每一个作者都会有写不好的文章，每一个努力的人都会走弯路。对于茶人来说，为了一款好茶，所有的曲折和艰辛，都不是失败，努力终究不会白费。这是我头次做茶，用自己的手摊晾、抚摸、晒青，做成白茶。古树、大树、乔木，不管什么原料，都一样对待，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感受着做茶的欢喜和沮丧，也在一杯茶汤里释然一笑。

茶很难描述，制茶人用不同方法去制作，于是有了茶品。茶气生动无形，口感也极微妙，让茶的滋味仿如妙香天成。茶气在茶中形成，茶的原料是关键，制作的过程，就是不断对茶气的寻找。茶中包含了一切。普洱、晒红、白茶，一切都源于同一座山同一棵树。茶的千种滋味，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在茶的世界中，不管怎样追捧，讲故事，最后都要回到茶中，一杯好茶是努力的结果，绝不会偶然得来，茶人不断和茶交流一起见证成长。对我来说，茶千百年生长在山里，我的到来只是过客匆匆。我心目中的好茶，是山林清丽的延续，是不辜负时光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