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铜观音的铜像,终于在1999年金秋,遍身贴金,美轮美奂,重现苍洱。须弥座,莲花座,观音金身,共高12.6米。铜像重11吨。以11000公斤衡比已经过去的1100年,冀雨铜观音寿数延展十倍,再屹立苍洱,一万一千年!
铜像落成后一段日子,一日清晨,朝阳的七彩锦缎,从海东群山铺过洱海,铺向苍山,铺入恢弘轩昂的雨铜观音大殿。这时候,一位银须长髯、鹤发童颜的老者,操着劲道十足的两湖口音,领着一群男女,迈入大殿。一见十多米高的雨铜观音金像,老人不由“嗬——”地大喊,爆出惊讶。随即,静身定立,全神贯注,仿佛一切从身边消失,屏声敛息,合掌胸前,举头仰面,久久瞻望菩萨金身,若冥思,若默祷。待意气收回,方才俯首垂眉,恭身作揖。身后人群,一举一动,尽皆效法。一时间,虔诚、恭敬、尊仰、膜拜之气,与早晨的七彩阳光相融相织,氤氲温润于大殿之内。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长者,这样的团队,还是首见。我忘了有讲解员,径直趋前,向老人和他的团队介绍起来。先请他们纵目雨铜观音大殿前尽收眼底的苍山洱海,再讲苍洱之间,天、地、神、人融为一体的不朽传奇,讲整整一千一百年的大梦美梦;讲这崇圣寺内,因先哲先贤李元阳先生专门著文而入史的五大重器:一三塔,二建极大钟,三雨铜观音,四“证道歌”碑和“佛都”匾,五三圣金像;讲循元阳思路,除护好三座宝塔,遭毁而灭的建极大钟和雨铜观音均已重铸,其余两项重器,恢复也指日可待。老人自始至终像好奇心极重的稚童,听得十分专注。但听我讲完李元阳致仕归隐,回归家乡,寄情山水园林,领头捐资修葺崇圣寺,老人却打断我:你可晓得我们是何方来客?两湖。我猜测试答。只一湖。湖之北。而且,荆州。语速明快,语调铿锵,语声宏亮。又问,荆州府志所载“捐出俸禄,筑堤凿井,治理水患”,是写何人?见我茫然,拂髯道:这是李元阳先生任荆州知府期间,为我们荆州人做的好事。你知荆州人后来称先生什么?“大禹之后,一人而已”。一干人,比我还因李元阳而自傲。
老人说他正领着这一班人筹办一项大型民间文化工程。外出考察首站,便是元阳故乡和元阳故乡的文化。老人指指自己指指我指指身后众人。元阳先生,是官,更是文化人;张居正,我,你,大家,都是他的学生。旋即,索性宏声大嗓,呼众人站齐,向雨铜观音行三拜九叩大礼。每一拜,老人均高声领诵:一拜雨铜观音菩萨;二拜李元阳先生;三拜苍洱文化。老人不仅司礼,每一拜,都恭恭敬敬跪下,磕头,平身,作揖,执礼如仪。身后众人,亦与老人同步。二十多人,有男女之别,有老中青之差,但动作整齐一致,无任何参差错落,快慢不一。老人膝下尚有褥垫,其余众人只能跪在铁硬地板砖上。膝盖即使有损,也无一人表现异样。
如遭遇强力冲击波,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待他们礼拜完毕,我迈步上前,也在雨铜观音的金身之下,肃然直立,三跪三起,三拜九叩。想不到我每一拜,老人都像刚才那样高声领颂。那么文化那么大理那么李元阳的三拜,竟由湖北荆州的老人带领。灵魂像被撞击的大钟一样震颤,也像被台风席卷了一样震动。我平身后想感谢老人,却响起掌声。老人和他的团队冲我鼓掌。老人半玩笑半认真说:欢迎我们才增加的新伙伴新成员!说完都笑起来,笑得那样亲切,仿佛我真成了他们湖北荆州人。我迎上去要同老人握手。鹤发童颜的如仙老人早已冲我张开双臂。我投向怀抱与老人紧紧相拥……
这时,我想到叶毓山、杨晓东两位川籍前辈,想到南京造像厂的领导、工程师、技术员、工人,感觉身旁的雨铜观音温情脉脉可亲可近慈爱恤人,如佛祖菩提树下拈花一笑,普天之下如坐春风。可以告慰元阳先生,告慰先圣先贤先哲,一千一百年的大梦美梦,不仅站立在苍山洱海间,还执着在五湖四海的人心中,已然像庄子《逍遥游》中的大鹏,飞至苍溟,飞越天地玄黄,飞入人类优秀文化宝殿,飞向神圣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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