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纪越大,趣味渐淡,责任越重。生活充斥着酸甜苦辣咸,经历得多了,仿佛愈加钝感,身心再难回到一种纯粹的体验和享受的感觉。
儿时,春节像个万花筒,随着腊月的临近,父母便能变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年三十晚上,临睡那一刻最让人兴奋,因为妈妈会在枕边放一套新衣服,让我穿上它迎接新年第一天。衣料简单朴素,不过是黑红相间的格子衫,或是粉红镂花的罩褂,外加一抹本色蓝的布裤子,却勾起我对它们整晚的向往。
记得有一件白底粉边的碎花衣,繁花团簇,缠绕着金丝银线,趁着朦胧的月色,经纬之间闪烁着光泽,令人炫目。我幻想着自己穿上它,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歌曼舞,璀璨夺目。灰姑娘心里,何尝不曾做着白雪公主的梦?
那时候,一冬仅有一件棉袄,手工缝的,里面塞了厚实的棉花,也不太雅观,需在袄芯子外面再套一件罩衣。外罩一季也就两三件,一洗一换,接近年关时,已在水里揉到败色,几乎可以用“破旧”来形容了。
儿时穿衣大多不是成品,要提早到裁缝店量体裁衣。当年,我对裁缝很是仰慕,因为他们的一双巧手能拿捏方寸,细到毫厘。每当量衣时,我总是大气都不敢出,一脸严肃地挺直身体,生怕姿势不周正,影响到衣服的做工。
我家仨姐妹“挨肩”,姐大两岁,妹小一岁。父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新老大,破老二,补补零零给老三。”而实际上,每次有了新衣服,总是被妹妹当仁不让地穿走。妹妹自小逞强霸道,若不达目的,就会哭到别人依顺她为止。
腊月到了,就开始暗暗算着,母亲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做新衣。“走!去裁缝店,带你们量衣服。”一句话能让我们兴奋得跳起来。
一年仅有两三次进裁缝店的机会,窄小的屋子四周满是诱惑,鲜亮的色彩,崭新的面料,润泽晶莹的纽扣,柔软馨香的棉布气息。伙计踩得缝纫机蹬蹬作响,线头飞转游走,皮尺度量精准,粉饼横擦竖划……
裁缝店里的陈设,有着魔术一般的魅力,吸引着我的视线。对着镜子,母亲将布匹一块块披在我肩头,比划想象着我穿上身的模样,以此来决定选哪块料子比较适合。
等待的心情美好又难耐,无数次闭上眼睛,自己已穿上心爱的碎花衣,像姗姗来迟的春姑娘,披着柳芽一样鲜嫩、桃花一样艳丽、霞光一样炫目的衣裳,将一片生机洒向大地。
寒冬腊月,一想到穿新衣的时刻,我就浑身舒展,身轻如燕,犹如沐浴在暖意融融的春光里。
现在的物质生活丰富,只要想得到,没有做不到。而我,仍怀念儿时盼新衣的情形,慢而纯粹,美妙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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