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兵味

父亲在成为我的父亲之前，曾当过五年士兵。他没有赫赫的战功，也没有远扬的威名，是千千万万个退伍老兵中的一员。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兵味”对我影响甚远。

“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要快，不许剩饭。”“走路迈步不要拖拉，双脚起落要利索。”这些在部队才会经常出现的话语，几乎响彻在我的整个成长时期。父亲不光严格要求我，退伍后的他也是按照军人标准要求着自己。从我记事起，父亲每天五点准时起床，他会把自己的被子按照部队的标准叠成豆腐块形状，寒来暑往从未例外。然后出门买菜，回来打扫庭院，接着去上班，顺带送我去上学。童年懒散如我，上学却从未迟到过。后来我长大成人，也没有迟到过。父亲培养我的这个好习惯，给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很多益处。

小时候，我喜欢去父亲的房间。那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柜子、床、书桌，甚至是床单都像是被直线拉过一样，笔直笔直的。边边角角也像是被“量角器”计算过一般棱角分明、角度准确。特别是在冬天，阳光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阳光柔柔的、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懒懒地窝在沙发里。但如果我打开父亲的房间，就会看到连阳光都被拉直一般的神奇景象，光线笔挺挺地直铺在父亲的书桌上。周末小伙伴来我家玩，我总会神秘兮兮地带他们站在父亲的房间门口，突然推开房门，接着一定会听到小伙伴们“哇塞”的惊呼，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童年的虚荣心。小朋友们说：“你爸爸屋里有种士兵的味道！”我骄傲地一扬头，说：“我爸真的当过兵！”

父亲对于国家大事的关注也有着浓浓的“兵味”。九八年雨水特别多，父亲在电视上得知国家有好多地方灾情严重，作为一个退伍老兵，父亲焦急万分。他看着电视里年轻的士兵勇往直前的身影，不止一次流下了眼泪。看着国家领导人亲临抗洪一线指挥救灾，父亲也总是激动万分。一向艰苦朴素的他取出自己的所有工资，一个人冒雨跑到民政局向灾区捐款。

那时我太小，天真地问父亲：“这么艰苦、危险，要是让你去救灾你去吗？”父亲瞪了我一眼，“征必战，召必回！”

我笑着说：“你都五十岁了还要去吗？换做是我，我可不去，太吓人了。”父亲严厉地对我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一向慈祥、宠溺我的父亲在听到我的话后，凛冽地看着刚上一年级的我，我至今记得父亲的眼神。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当国歌响起的时候，小小的人儿立即停止戏耍，像小松树一样站立、敬礼，我才明白父亲那个眼神里的失望。

八月一日是中国所有军人的节日，也曾是属于我父亲的节日，即使没有特别的仪式和专属的假期，父亲在这一天也比平日里多快乐几分。电视机里播放着祖国繁荣昌盛的画面，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们在天安门前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看得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忍不住想，要是父亲还健在，一定早早守候在电视机旁了。真想在国歌响起的时候，陪他一起敬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