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位叫德诚的高僧,出去钓鱼。可一直到深夜,他仍没有钓到一条鱼。坐着小船空手而归时,他却说了这样一句话:“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夜晚清寂,河水寒凉,鱼儿没有上钩,不过这有什么要紧的,满载一船皎洁的月光而归,不也是很愉悦的吗?
这个故事,不禁让人会意一笑。我的脑海中出现一幅有趣的画面:高僧月夜垂钓,希望能够有所收获。他专注地等待江中的鱼儿上钩,可是直到夜色深沉之时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收拾东西回返。如果是一般人,那样的时刻肯定沮丧万分,觉得无功而返是一种失败。可高僧的高妙之处在于,他能够超越世俗意义上的得失困扰,以超脱豁达的态度对待这件事:谁说我一无所获,我钓了一船月光呢!
高僧能够化失意为诗意,这种反转能力是一种大智慧。
人生在世,本就无所谓得与失。得到的同时也在失去,失去的同时也在得到。如果他满载鱼儿回返,关注点肯定都在鱼儿那里,就会忽略了那么美好的月色,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失去吗?没有收获鱼儿,但收获了满船月光。相比来说,这种收获可能更加丰厚。因为鱼代表的是物质收获,即刻便会消失。而月光代表的是精神收获,带给人的满足和幸福是持久的。精神的滋养,对一个人的益处是不可估量的。
我想象着,高僧回去的路上,月色朗朗、夜风荡漾,小船上清辉一片。有这样美好的月光相伴,他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忍不住在滔滔江水之上放声一笑,随口吟出:“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
钓胜于鱼,一直都是一种境界和智慧。钓一船月光回家,多么诗意浪漫啊!
我想起邻居唐姐,去年她在一处空地上种了黄瓜、豆角,把一处荒僻之所打造成生机盎然的小菜园。我经常看到她在园子里忙碌。有一次她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这园子里虽然采不到什么,在这儿也见不到南山,可我侍弄这些绿苗苗的心情也是这样悠然自得的。”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夏天的一场冰雹把唐姐的小菜园砸了个稀巴烂。偌大一片园子,颗粒无收。本以为唐姐会失落丧气,谁知见到她的时候,她仍旧笑呵呵地说:“没事,虽然没收获仨瓜俩枣,但我收获了快乐,侍弄这片园子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化失意为诗意,唐姐也是一个善于钓一船月光回家的人。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人生的垂钓者。每个人都在垂钓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人想钓到财富、有人想钓到名誉、有人想钓到地位。在这样的欲念驱使之下,钓不到便会失望沮丧,甚至还会气急败坏、怨天尤人,于是人的情绪在得与失之间起起落落,很难达到平衡和谐,人生也因此充满了烦恼痛苦,永远享受不到生活的诗意之美。如果能像高僧那样,淡化得失之心,把握生命的诗意,就能活出一份开阔的意境。
钓一船月光回家,其实并非多么高不可攀的境界,并非高僧专属,我们这些像唐姐一样的平凡人也可以做到。菜园里没收获蔬菜但收获了快乐,没有收获果实但收获了花朵,没有收获花朵但收获了青苗,生活总会馈赠我们一份礼物,就看你是否能发现而已。心中有月光,生活便有月光;心中有诗意,生活便有诗意。
清凉的夜晚,浩荡的江水,隐约的波光,皎洁的月色,钓一船月光回家,人生处处有盎然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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