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雨水

雨水这个节气不像立春那样隆重，也不像清明那样诗意，在我看来雨水是一个沉默的节气。这个节气不事张扬，也没有突出的个性，仿佛一个低调内敛的人，总被别人忽略。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面说：“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立春后草木萌动，春风吹得冰雪消融，雨便会从天而降，滋润万物。雨水节气宣告着冰雪即将远去，降雨开始，雨量也会逐渐增多。可事实上，雨水节气雨水很少，所谓“春雨贵如油”，宝贵的春雨难得来光顾。而在北方，冰封的土地还未彻底解冻，农事活动尚未开启，田野里仍旧比较安静。再加上雨水节气没有什么特殊的习俗，这个节气便以沉默的姿态悄然而过了。年年岁岁，雨水无声，时光静默。

不过，雨水是春光烂漫之前的巧妙过渡。所谓在沉默中爆发，最安静之时往往是在积蓄惊人的能量。雨水便是春天“爆发”之前的状态，雨水之后大自然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释放自己的热情和能量，惊天动地的惊蛰随之而来，大地上一片欢腾，草木也会“爆发式”猛长，春天瞬间生机盎然。

这样说来，雨水好比人的沉潜阶段，是在默默蓄势和酝酿，是在为崛起做铺垫。沉默的雨水节气，隐藏着惊人的力量。此时正是春寒料峭之时，春风吹到脸上依旧有寒意，阳光也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天地间的万物好像还在半睡半醒之间。草木萌动了，却一直在试探，试探这个春天的热情是否足够。它们只接受最热烈的邀约，雨水节气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草木们矜持着。虫儿和小兽略略翻了下身子，然后又懒懒地眯上眼睛，它们在为惊蛰时的一跃而起做准备。

南飞的候鸟对雨水节气比较敏感，它们往往选择雨水后从南方飞回北方，雨水“三候”之一就是“鸿雁来”。鸟儿感知到春天的召唤，便从遥远的地方启程，它们飞越千山万水，待到了北方的时候，春天已然光彩焕然。鸟儿们必定是怀着欣喜和期待飞来的，它们飞越的过程中，时令也在往前推移。大批鸟儿的到来，会为春天增添新的生机，也会让沉默的雨水节气逐渐活跃起来。雨水节气承前启后，沉默之后便是一派生机勃发，欣欣向荣。

雨水节气当然也会下雨，只是那雨下得也无声无息。细密的雨，像雾一样，朦朦胧胧，飘飘洒洒，成不了气势和规模。雨越下越小，小成了青烟一样，世界笼罩在雨雾中，有种安静之美。雨水的雨，仿佛只是来象征性地走一遭，宣告这个节气的到来。

农人们习惯在雨水节气做准备，也为整个春天规划美好的蓝图。记忆中，我的父亲不会忽略任何一个节气。24节气都是指引农事的，立春是为冬天画上句号，雨水是耕种的前奏，也是序言。沉默的雨水，对父亲来说蕴含着千言万语。他走向田间，用脚踏一踏土地，再抬起头望一望远方，注视着田野的尽头，仿佛广袤的田野都是他一个人的了。他说：“雨水到了，一场春雨一场暖。天暖了，该种菜了！”他说话时没有望我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土地在说话。我家的棚子里，所有的农具已经擦拭一新，静静地等待着一场盛大的春耕仪式。雨水这个节气，好像是专门留给人们做准备的。

沉默的雨水之后，欢腾的春天即刻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