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我欢喜地折来一支红梅,插在小小的瓷瓶里,托腮端详着它。红彤彤的花瓣儿包裹着精粹凝炼的花蕊,纤细温润、恍若云外,像点缀在绝美仙子眉宇间的花钿,摇曳千年、飘落人间,一枚一枚在枝头绽满、簇拥着,诉说着遗世独立般的绚烂。细细看去,朵朵梅花上尽是轻盈素净的心思,想必它的每一次绽放吐香都是一次铭心彻骨的顿悟,才能于斜阳残照里折射出如此通透洒脱的禅意。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梅花作为我国十大名花之首,自古与兰花、竹子、菊花同列为“四君子”,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梅花的颜色十分丰富,有红、白、黄、粉等,可长在悬崖荒山,也可摆在庭院屋内。无论是野外自然环境还是人工栽培的环境,梅花都能很好地适应并生长。在我国传统文化中,梅更以它的高洁、坚强、谦虚的品格,给人以立志奋发的激励。
梅,有一种潜心问道之禅意。“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坚毅的梅花傲然挺立在凛凛寒冬,阵阵读书声盖过了狂风怒号,学子在清幽梅香中越发潜心。于是冷壁寒烛、悬梁刺股,在考场里大浪淘沙、书海里洗尽铅华,乘精神之方舟百舸争流,终于在山峦的巅峰,用飞扬的笔墨挥洒出一马平川的广阔。“梅开二度”若是偶然,“梅花三弄”定是必然。数九凛冽酿万丈梅香,十年寒窗为一举成名。人生漫漫,久久为功,唯有专注,万事可破。
梅,有一种苦行开悟的禅意。古梅诗云:“火虐风饕水渍根,霜皴雪皱古苔痕。东风未肯随寒暑,又蘖清香与返魂。”梅,是久苦修行、洞彻开悟的智慧之花。风雪愈烈,梅花愈盛,梅花选择在寒冬冰雪中历练和更新,花瓣层层叠加,花蕊不断新发,日臻完善、历久弥坚,于万物萧瑟之时涅槃重生。
梅,有一种本自具足的禅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梅花也有自己的快乐,纵使风为饮、雪为餐,寂寞开无主,也依然能够凌空怒放、自由生长。冬梅与夏荷遥遥相对,与松柏并肩为伴。水中荷,不染尘世,如佛般的立于水中,清心淡欲、盛放自如。松柏,卓绝的担当,入世的心魄足够强大,即使大雪覆盖的压力再大,也足以承载一树苍绿。雪中梅,傲然孑立,无畏风寒,香暖人间,是开创者也是隐逸者。它们都是本自具足的存在,入世与出世都可以很美。
梅,有一种悠逸自适之禅意。宋代释仲皎有诗:“啼切孤猿晓更哀,柴门半掩白云来。山童问我归何晚,昨夜梅花一半开。”万籁俱寂,凌寒独开,唯有梅与云的对白,诗人平时柴门半掩,却与白云成为好友,暮色沉沉,又醉心于盛开的早梅,更体现出诗人绝尘的禅思。宋代林逋隐居杭州孤山时,远离尘俗,一心向禅,植梅养鹤,清高自适,“梅妻鹤子”也成了隐逸生活和恬然自适的代名词。苏轼二过梅岭,从“细雨梅花正断魂”到“笑时犹带岭梅香”,是心态的转变,禅心如水、淡然自得,不问世间、只问内心。
禅,是生命的静思冥想,是一门修行的艺术。梅之禅,是梅花之香气与魂魄所在,更是一种生命的态度和修为,是心境达到的一种超越世俗的宁静状态。禅的本质并非简单的语言可以描述,而是需要亲身体验、实践和悟性来理解,正如一程潜心问道、一程苦行开智,才能达到本自具足和悠逸自适的生命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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