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一头连着滨江路,另一头连着人行天桥。我从天桥走向江边去接老婆,穿过这条巷子算是捷径。
巷子斜挂在一面坡上,并不规整,曲曲折折一直伸向滨江路。巷子也并不纯粹,隔不了几步,就有一条小巷伸出来,平平仄仄,附在主巷子身上,算起来有十多条,纵的横的。巷子趴在山坡上,像一条多足虫,摇曳的灯火下,随时随地像在蠕动。
那些小巷似乎很长很深,有些望不到头,即便是白天,也未必看得到底。倒是晚上,昏昏黄黄的,反像打了腊,涂抹了一层黄油,低矮窗口冒出的烟火气中,夹了些浑浊的气味,呛在喉咙里还有点腻腻的油香。
我不着急,一个人缓缓地走在巷子里。有些商铺已落下卷闸门,有的正在收摊,巷子里卖什么的都有。我眼角的余光总是离不开菜摊水果摊,大概是常常走进厨房的一种自觉,什么季节卖什么菜,总能顺手捎带点用得着的时蔬鲜果。
八点二十,老婆打来电话,让我就在巷子口等候。
巷子口正好有一家商铺还没打烊,室内的灯光恍恍忽忽地照出来,映在台阶上,有些斑驳。有人进店买杀虫药,听口音是外地人,一句话里能听懂几个字。我看到门口停放的一辆三轮车上,一个老年女人正在唠唠叨叨地指挥买杀虫药的老汉,车上放有一个脚手架,看情形两人好像才从工地回来。
买好药的老汉,将杀虫的长瓶子装在上衣兜里,戳出来的一截抵在衣领子下,有点怪怪的,可他毫不在意。也不说话,看了看老伴儿,就发动了车子,沿着巷子朝下坡奔江边去了。
我突然觉得生活就像这条巷子,走完了上坡就只剩下坡了,遇到事就得停下,能有一辆车代步固然很好,要是没车,也得往前走。
正想着,身边走过一个老人,看不清面庞,估摸得有七十岁左右,瘦瘦的身子扛着一口袋废品,因为肩上有一方薄膜像块毯子飞起来了,一看就是捡的边角废料,但老人依然紧紧揪在手里,像拽着个宝贝。
下坡的地方,有一条巷子横插过来,老人望也不望就穿过去了,或许是天天走过,让他熟悉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如履平地了。我望着滨江路上绚烂的灯火,明天的小巷里,此时此刻,老人会不会也埋头匆匆走过?会不会也肩挑背扛还揪个物件儿拖在身后?
接到老婆,我没有说起刚才的事。但心里不免有些怅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为生活,也为生活中的老者,或者看到了城市里另一些步入巷子的影子?
同一座城市,此时,一定有人觥筹交错,也一定有人轻歌曼舞;或许有人开着大奔,或许有人安住别墅;就像此时的我,悠然漫步,也是一种状态,不操心不劳力,经营着自家的寻常日子。
一座老城,都是由大街小巷组成的,巷子的两边,来来往往的人、来来往往的车,熟悉的夜市、崭新的清晨,隔段日子不来,它就有些变化,甚至有的巷子一夜之间变得认不出来,留下的只有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喇叭声。
往回走的路上,我看到街边停着的面的、双排座、奔奔,还有小三轮和新新旧旧的摩托。
我默默地在上坡的地方,有意识地停下来。一条巷子,曲折与平坦、高地与低洼,干燥与潮湿、喧闹与寂寞,拥堵与宽松、争吵与平和,深深浅浅地连着巷子的两头,唯有穿越,才能走上大街。
走进一条巷子,就是走进了一个过渡地段。人生过渡亦是如此,它承前启后,更继往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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