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到 蚕豆香

我们这一代农村出生的人，谁的童年里没有过蚕豆的相伴呢？立夏以后，家乡的房前屋后、田间垄边，蚕豆随处可见，豆荚开始变得肚子鼓鼓，和那些淡紫色的花儿一起娇羞地藏在豆叶下。

蚕豆的花果期很长，差不多能横跨3、4、5三个月，这段时间，蚕豆就成了我们饭桌上的常客。每每黄昏时，我们兄妹仨就在母亲吩咐下结伴去摘豆。摘颗粒饱满而又不涩嘴的蚕豆，对于我们这些从小跟着父母干农活的孩童们来说，自有一套“秘诀”，即一观二捏三摘：首先，把豆秆从上往下观之，靠近根部的往往更熟，荚大饱满；锁定对象，用手指轻捏豆荚，手感饱胀且蚕豆之间空隙紧密者可以下手；采豆时，左手扶住豆秆，右手掌心握住豆荚，拇指和食指捏住豆荚根部，朝着豆荚生长的反方向顺手一拉，豆荚便落入掌中。剥开豆荚，将青蚕豆朝嘴里一扔，脆生生、甜丝丝的。

回家后，一家人围坐剥豆，母亲生火做饭，当晚的菜便是腌菜烧青蚕豆，这是一道很家常的菜。等火把锅烧得热热的，就放油，再放点姜末炒香，把剥了荚的蚕豆和一些切得碎碎的腌菜一起放下去，放一点点盐——因为腌菜是咸的，翻炒几下，放点水焖一下，等水差不多干了，就起锅。有时客人来，就要精细些，剥豆时还要把皮也撕去。

而对于我们兄妹仨来说，来上几串蚕豆做的项链、手镯当然是最爱了！我们在一盘翠绿碧嫩的蚕豆中挑挑拣拣，将粒大饱满、翠绿似玉的蚕豆用棉线挨个串起，和着腌菜烧青蚕豆一起煮。熟后未至凉透，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戴上蚕豆项链、手镯。顾不上好好吃完晚饭，就和伙伴们一起疯玩去了。我们跳着橡皮筋，蚕豆项链在脖子上打着节奏，跳累了就停下来，从项链上随手摘取一粒放入嘴中。小秋的蚕豆项链由于煮得太熟，才蹦跳几下便“大珠小珠落玉盘”了。于是，大伙儿将小秋的项链先吃完。接下来，小秋就吃起了“百家豆”，你的项链上拽一颗，她的项链上扯一粒，蚕豆的糯香和着欢乐的笑声在橡皮筋上一起弹跳。

那时，我们上学时有一个特殊的假期——农忙假，第一次放农忙假我就跟着小芹姐帮生产队里摘蚕豆。蚕豆田里，生产队长划定了我们的摘豆区域，大伙腰系布袋，投入到“摘豆大军”中。农民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在豆田间，垄边传来林阿姨的声音：“哎哟，这腰弯时间长了，还真得直一下身。”“你也真是的，昨天腰刚闪了，今天也不歇一下！”陈阿姨的嗔怪中蕴含着关心。田头，不时传来过磅的报数声：“叶小林，20 斤；王立根，25斤。”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劳作场景中，我已摘了半袋蚕豆，感觉有点吃劲，小芹姐说：“你力气小，不要硬撑着，我和你一起去称蚕豆吧。”“王阿丽，6.5斤！”此时此刻，我觉得过磅员的声音异常响亮！我将蚕豆倒入箩筐中，小芹姐提醒我：“你是第一次摘豆，要将布袋中的豆子全倒清啊，特别是布袋角落，别留在那儿，要不然会重复计数，占集体的便宜。”

又到蚕豆飘香的时节，浓浓的香味里有经年的岁月，我将儿时玩乐的场景、母亲烹煮忙碌的身影、农民们的勤劳纯朴一一串起，如童年时串起蚕豆项链、手镯一样，挂在心上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