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深处忆祖母

故乡的桃园里，桃花开得灿烂。记得祖母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折几枝桃花插在瓶子里。祖母喜欢美好的事物，追求美好的生活，她的一生都是美丽的。

祖母年轻的时候极为漂亮，从她的那几张黑白照片中可以看出来。那个年代，很少有人拍照片，祖母家境殷实，所以留下了几张。那几张黑白小照，定格了祖母花朵般的美丽容颜。祖母皮肤白皙、大眼睛，嘴唇不点而红，是个标准的美人。照片上的祖母，正值花样年华，富足的生活让她的笑容平和静美。照片上，祖母或温婉浅笑，或羞涩低眉，含蓄而有古典美。照片经历了光阴变迁，已经有些泛黄，但却遮不住祖母的风采。她的五官精致，而且比例恰到好处，脸上的轮廓柔和美丽。

听村里的人说，祖母刚嫁过来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大家闺秀，村里的人就躲在门口，等祖母扫院子的时候偷偷看一眼她。看到她的人都说，她就跟画上的人一样漂亮。有一个人与祖母的娘家是同一个村子，她说起祖母，总是满脸崇拜地说：“那是我们十里八乡出名的漂亮姑娘！”那时祖母出门也少，偶尔“亮相”一次，给人留下了特别难忘的印象。

我记事起，祖母大概是40多岁，依旧漂亮。虽然祖父的家境也还好，但是为几个孩子操劳，让祖母也长出了白头发。几根白发掩不住祖母美丽的容颜，她安详地坐在屋檐下做针线活儿，我们姐妹在院子里疯跑。祖母时不时喊我们的名字，喊到谁，谁就会停下来，到她的跟前去试衣服或者鞋子。她神态安详，说话也轻声细语。我试鞋子的时候，抬眼看到祖母的笑容，心中暖暖的。阳光下，她白皙的脸，清秀的眉目，显得更美了。

祖母有四个子女，三个儿子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一个女儿也漂亮，但是远不如她。最让人遗憾可惜的是，到了我们这一代，祖母的“漂亮基因”竟然没有被遗传下来。堂姐、堂妹们虽然也是白皮肤、大眼睛，但是各自随了自己的母亲多一些，长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不管是下巴、脸型，都完全没有了祖母的样子。

首先是我的堂姐，相貌平平，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接着是我，也是个貌不惊人的丫头。后来，我们有一个堂妹很漂亮，大家都说有祖母的影子，但仍未及祖母的美。姐妹们都很平凡，但是祖母照样心肝宝贝地疼着。她没有半点重男轻女思想，对几个孙子、孙女一样疼爱。都说十个手指头伸出来不一般齐，但祖母对我们的爱是一样的，大家感觉不到祖母偏心谁，却都觉得自己受到了祖母的宠爱。

别人总夸祖母长得好看，偏偏她好像意识不到一样，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漂亮。别人夸她，她就淡淡地说：“好看有啥用，也不当饭吃。”总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后来，我接触过几个生得特别漂亮的人，大都极度自恋。而祖母之所以美得让人舒服，就是因为她丝毫不认为自己漂亮。

相由心生，祖母性格和善、待人宽厚，年纪大了以后，眼神里更添一种慈爱平和的光芒，让人觉得特别安详。祖母总对我们姐妹说，女孩儿最重要的是，人要勤快，心眼要好，如果能做到这样，就越长越漂亮了。所以我从小就认为，女孩如果蕙质兰心、聪明贤惠，就会像祖母说的那样，女大十八变，变得像祖母一样好看。虽然姐妹们长到现在，也没有变漂亮多少，但是祖母对我们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如今，祖母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她的那几张黑白小照片，被我们珍藏着。她那个年代，摄影技术还处在初级阶段，但是照片上的祖母却那么美。即使我们现在拍了各种各样的美颜照，也无法和祖母的照片媲美。岁月沧桑，流年花影逝，只有香如故。

祖母的墓地，在故乡的桃园里。每年清明节，我都会赶往故乡，在桃花深处追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