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从神的指尖走下来,越走越快,到后面,一路奔跑,越跑越快。在巨石间,找回丢失的怒目,身后跟着无数高峰。以神性,唤醒麻木的生灵,击垮挡住灵魂飞升的阻力。一次次粉身碎骨,一次次死里逃生,不曾出卖高原的魂儿。流水不温柔,它依旧有刀口一样的锋利,能斩妖除魔,能劈开黑夜的阴谋,带着神的使命,昂首前进。
黑水河、那曲河、潞江、萨尔温江、阿怒日美,这些名字指纹不同,但骨子里都藏着咆哮,藏着雪山交给大海的机密。任雷雨严刑逼供、任悬崖摔打、任平坝柔情软禁,都不屈不挠,都保持一种高贵的姿态,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一道弯连着一道弯,那是镂刻在大地上的誓言。落日不是生命的句号,壮士断腕不断志。
流过一棵草的体内,流过一片草原的体内;流过一朵云的体内,流过一片云海的体内。节奏舒缓,不在干净的雪域留下伤痕。牛羊啃食牧歌,放牧者隐于蓝天的背后,人们离神很近,神是他们命里的重要部分。举着明亮的湖,敬天、敬地、敬族人、敬自己,还要敬远方、敬未来。一条江不敢回眸,怕回眸,双脚就迈不出细细的琴弦。在断崖,纵身一跃,来到机关重重的险地。
有些山是奸细,有些树是叛徒,有些石头是野鬼。它们共同布下迷魂阵,杀气腾腾。它们要让正义之水缴械投降,否则被斩首。它们露出狰狞的面孔,要么冷笑、要么狂笑,笑里装满毒箭,而它们往往扑空,一无所获。它们低估了一条江领军作战的能力,它们低估了神赐的法力。江面飘着无数尸体,都是呈给天地法庭的罪证。
最有神性、最有战斗力、最有个性的鱼儿,才配活在这条江里,与激流同盟和结义。这样的游动,有深度,也有高度;这样的安排,合乎自然之道,合乎天道。不食廉价之物、不信花言巧语、不惧天罗地网,谁也别想挑拨离间,谁也别想侵犯最后的英魂,否则,集体殉道,乾坤颠倒,不得安宁。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都能抵达日月的宫殿。
仙子从桃花曲中走出来,顺着春天的脚印、顺着流水的脚印,南下,在江的拐弯处停住,彩裙挂在人间,与壮实的小伙、与漂亮的姑娘,踏歌起舞。江的怒色,暂且收起,巫师念咒语,从恶鬼的口中拔出美,归还给村庄;从天神的掌心求得吉祥,赐给善良的民众。溜索的这头站着白脸大将,那头站着黑脸大将,他们各守其阵、各司其职,从这头滑到那头,又从那头滑到这头,据说人已超凡脱俗。
自作聪明的光阴,没有留下一点残痕。峡谷的血口,深不可测,峭壁上挂着无数骷髅,都是误入者的,有些是来寻宝、有些是来逃难,最终落入魔鬼的圈套。失足,成千古恨。江水超度冤魂,溅起的白色水花,是买路钱。放下悲伤,回家,回到生命的出发地,枕着芳香的泥土、枕着大地的心跳,不再恐慌。
夺去一条江的自由,等于斩断流水的翅膀。有些人举着光明的幌子,在心间埋下黑色的种子;有些人唱着赞歌,靠近江,喉咙里隐藏恶语;有些人则明目张胆,要对江宣战,要制服江,要让江顺从,要让江改头换面,甚至想连根拔除。利益的驱使,让很多人奔向地狱的大门。劝解不了,拉不回来,当江只剩下一副骨架,流再多的眼泪都无济于事,灭亡将成定局。而这条姓怒的江,不会束手就擒,会抗争到底,让密谋者颤抖。作为神的使者,它不可亵渎、不可侵犯,更不可随意绑架和关押。它的每一道足迹,都是不可抗拒的神旨。
一座还未得道的山,跪拜在流水之下。草木是经文,野兔是寄养在庙中的小妖。不可杀生,喂给小妖善果、净水、神性,可以脱胎换骨,可以改变归宿。明月升起,夜行人全身发光,一物度一物、一山度一山、一水度一水,顺着江,任选一个地方,都是道场。一条还未得道的江,曾经也跪拜在山峰之下。
过江,到生命的彼岸、到灵魂的彼岸,必须先卸下过重的东西,比如妄念和嗔恨、比如刀光剑影、比如恶言恶行、比如毒药阴招。渡口,也是安检口,不要抱侥幸心理,谁也不可能在神的眼皮底下乘虚而入。巨浪在平静的江面下待命,横冲直撞者必会葬送自己。也别想拿媚眼、奉承、金钱买通关卡,一条有骨气有道义有原则的江,不吃这一套,在它面前,谁都是王,也都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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