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不出一朵马缨花

一

我是顺着昨晚的梦，来到大姚。大姚离天很近，可我不是为了来抬高自己。大姚有德高望重的毕摩，可我不是来看他跳唱和祭祀，如果可以，我想请他占一卦，看咪依噜（意为像马缨花一样美丽的姑娘）将在哪条山道上，与我投怀相抱。大姚还有著名的彝族歌手杨森，他的歌声不知俘虏过多少女人的心，很多人与他的铜像合影，特别是那些春心荡漾的女人。我则悄然离他远远的，他是我的一个威胁，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情敌，我不怕决斗，我只担心他在歌声里下迷魂药，让我的咪依噜误入他的琴弦里。在他还没睡醒之前，我得赶紧带着咪依噜，躲进一个山洞里。

咪依噜，你知道的，我只是为你而来。为你而来的还有无数条毒蛇，无数只猛虎，无数匹恶狼，也有无数朵白云，无数缕清风，无数道彩虹，这些都是我要面对的挑战者。我可能会战得遍体伤痕，可你要记住，每一道伤痕都是我为你开辟的道路，它们会带着你，找到我为你埋下的童话故事。

二

喊出咪依噜，春天就从一茬茬绿芽里蹦出来。我以诗人卑微的身份，揭开这座小城的面纱，发现蝴蝶和蜜蜂早已驻扎在她的笑靥中，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感动她。

喊出咪依噜，我的血液就冲破血管。看到一位彝族姑娘的身影，在转角处，被另外一条街道拉走，我开始手足无措。这个季节在不断长胖，我却在不断变瘦，最后瘦到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

喊出咪依噜，手中的酒杯就不听使唤。以情歌作下酒菜，喝再多都不会醉。所有的苦和乐，咕咚一声下肚，都是一种味儿，火辣辣的不是身体，而是一辈子都不愿甩掉的情缘和牵挂。

喊出咪依噜，弯弯的月亮正好在头顶出现，不知那是谁家姑娘做的鱼钩。我不怕疼，也不怕死，拼命地往上游，想紧紧地咬住它。闭着眼睛，在梦里，或在奈何桥上，我也会不停地喊：咪依噜。

三

咪依噜，你是否知道，你的小花篮就像一个魔咒，让我的心无路可逃。你踏着白云，群山诚服在你的脚下，比群山更诚服的是我这名异族男子。

咪依噜，你一张口，花香就从你的舌尖流溢出来。山坡上的树木痴痴地望着你，比树木更痴的依然是我这名异族男子。长长的涧水，是我从生命里抽出的琴弦，每一声都是我深情的表白和渴望。

咪依噜，蓝天很大，可大不过你的小花篮；峡谷很深，可也深不过你的小花篮。飞进你小花篮里的鸟儿，再也别想出来；落进你小花篮里的我，也出不来，也没想出来。

咪依噜，我愿把自己的骨头拆散，编织成你背上的小花篮。那样我就可以紧紧地贴着你，把整个春天都装在里面。

四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闯，我的翅膀与她的花蕊拥抱，抱出满眼春色。心怀忌恨的虫子，在脚底下无可奈何。就算它咬断所有的阳光，我依然会在这朵马缨花里，笑得很灿烂。

季节转身，我也坚守在她的怀里。我会把生死置之度外，用自己的血液滋养她的容颜，让岁月的利剑在爱神面前断成两截。当后人发现时，我的肉身之躯已经腐烂，而我的灵魂还在一股千年不散的芳香里飞舞。

别问这朵马缨花在哪里，也别问这朵马缨花长得多漂亮，这些都是我珍藏在心底的秘密。你若问我为何对她爱得如此之深，我可以回答，因为这朵马缨花是我前世走散的咪依噜。